“吱呀——”
江南市老巷里的木门被轻轻推开,带着木质特有的温润声响。林秀兰牵着一个头花白的老人走出来,老人手里提着个鼓囊囊的蓝布袋子,袋口露出几个黄澄澄的橘子,是刚从院子里的老橘树上摘的。看到站在巷口的苏锦汐和陆瑾珩,林秀兰脸上立刻绽开笑容,快步迎上来:“锦汐,可算把你们盼来了!快进屋,我炖了银耳莲子羹,灶上还温着呢,正好喝。”
苏锦汐的目光落在林秀兰身边的老人身上,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老人穿着件洗得白的靛蓝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背上布满深浅不一的老茧,指关节因为常年劳作有些变形,可眉眼间的轮廓,却与妈妈年轻时的模样有几分相似。她下意识地攥紧了陆瑾珩的手,指尖微微颤。
“锦汐,这是我家老头子,林建国,”林秀兰拉过老人,语气里满是热络,“他昨天听说你是婉婉的女儿,连夜从乡下的菜地里赶回来的,说啥都要见见你。”
林建国看着苏锦汐,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相见的激动,有未能早寻的愧疚,还有一丝面对晚辈的局促。他张了张嘴,喉结动了好几下,才出沙哑的声音:“孩子,你……你这双眼睛,跟婉婉年轻时一模一样,连笑起来的弧度都像。”
苏锦汐的眼眶瞬间热了,她看着老人的手,那双手粗糙却温暖,像老树皮一样带着岁月的厚重感。她慢慢伸出手,轻轻握住老人的手,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林爷爷,谢谢您……谢谢您这些年,替我妈妈保存那些东西,替她记着我。”
“该说谢谢的是我们,”林建国的声音突然哽咽了,他小心翼翼地从布袋子里掏出一个用蓝白格子手帕包着的东西,手帕的边角已经磨出了毛边,显然是常年贴身存放的,“这是婉婉当年临走前放在我家的,她说‘哥,要是锦锦以后能找来,你就把这个给她,这里面有我想跟她说的话’。我这一存,就是二十年。”
苏锦汐接过手帕,指尖轻轻解开打结的地方,动作慢得像在珍视稀世珍宝。手帕里包着一本泛黄的软皮笔记本,封面上用铅笔写着“给锦锦”三个字,字迹娟秀,正是妈妈的笔迹。她翻开第一页,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锦锦,见字如面。这是你的舅舅林建国,是妈妈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哥哥。他是个老实人,一辈子都在为家里操劳,你要是见到他,一定要好好待他,就像待妈妈一样。”
“舅舅?”苏锦汐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林爷爷……您是我妈妈的亲哥哥?您是我的亲舅舅?”
林建国重重地点了点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砸在衣襟上:“是,我是你妈妈的亲哥哥。当年你妈妈把你送到苏家后,连夜来跟我告别,哭着说‘哥,我对不起锦锦,可我实在没办法’。她让我以后一定要找到你,好好照顾你,可那时候我家里穷,老伴又常年生病,实在抽不开身……孩子,是舅舅对不起你,让你孤单了这么多年。”
苏锦汐再也忍不住,扑进林建国怀里,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放声大哭:“舅舅……我终于找到亲人了!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妈妈的家人了……”
林建国紧紧抱住她,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动作笨拙却充满疼爱,像小时候哄受了委屈的妹妹一样:“孩子,不哭了,以后舅舅就是你的亲人,还有你舅妈,你表哥林浩,我们都是你的家人,再也不会让你孤单了。”
陆瑾珩站在一旁,看着这温情的一幕,眼里满是欣慰。他知道,苏锦汐心里的空缺,终于被亲人的温暖填满了。
进屋后,堂屋里的八仙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林秀兰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银耳羹,羹里的莲子炖得粉糯,还撒了几颗红枣:“锦汐,快尝尝,你舅妈特意给你炖的,知道你女孩子家爱喝这个。”
苏锦汐接过碗,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甜而不腻的味道在舌尖散开,暖得她心里都颤。这是她第一次,尝到属于“亲人”的味道。
林建国坐在苏锦汐对面,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慢慢说起了妈妈当年的事:“你妈妈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是最聪明的。当年她考上了城里的大学,通知书都拿到了,可看到我和你外公外婆为了学费愁得睡不着觉,她偷偷把通知书藏了起来,说‘哥,我不想上学了,我去工厂打工,帮家里赚钱’。”
“后来她在工厂认识了你爸爸,两个人感情好得很,都开始筹备婚礼了,可没想到……你爸爸在一次工伤事故里走了。那时候你妈妈已经怀了你两个多月,她抱着你爸爸的遗像哭了三天三夜,最后跟我说‘哥,我要把孩子生下来,可我不能让她跟着我受苦’。”
苏锦汐的眼泪掉进碗里,溅起小小的涟漪。她终于知道,妈妈当年做出送她走的决定,心里有多痛;也终于知道,妈妈为了她,放弃了多少属于自己的幸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妈妈去江南市后,每个月都会给我寄一封信,”林建国从里屋的旧木柜里拿出一个铁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叠信,信封都用橡皮筋捆着,“这些信我都好好收着,每一封都读了不下十遍。你看这封,是你三岁那年她写的,说‘哥,锦锦应该会喊妈妈了吧?我做梦都想听听她的声音’。”
苏锦汐拿起一封信,信封上贴着旧邮票,邮戳日期是年月日。她小心翼翼地拆开,信纸已经泛黄脆,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哥,今天我去公园散步,看到一个小女孩在追蝴蝶,扎着两个小辫子,跟我想象中的锦锦一模一样。我跟在她后面走了好久,差点被她妈妈当成坏人。哥,我好想锦锦,好想抱抱她……”
看着看着,苏锦汐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抬起头,看着林建国,声音带着哽咽:“舅舅,我妈妈当年……是不是很孤单?她生病的时候,有没有人陪在她身边?”
林建国叹了口气,眼里满是心疼:“你妈妈从来不说自己孤单,每次写信都说‘哥,我在这里很好,邻居都很照顾我’。直到她去世前一个月,才在信里跟我说她得了肺癌,说‘哥,我不怕死,可我怕再也见不到锦锦了’。我那时候想立刻去江南市,可她在信里说‘哥,别来,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也不想让锦锦知道我生病了’。”
苏锦汐紧紧攥着信纸,指腹都泛了白。她在心里暗暗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孝敬舅舅舅妈,替妈妈陪在他们身边,替妈妈完成她未了的心愿。
中午,林秀兰做了一桌子江南特色菜,糖醋排骨炖得软烂脱骨,清蒸鲈鱼鲜得掉眉毛,还有苏锦汐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糯米藕,藕孔里塞满了软糯的糯米,淋上蜂蜜,甜到了心里。林建国不停地给苏锦汐夹菜,碗里的菜堆得像小山:“孩子,多吃点,看你这么瘦,肯定是平时工作太忙,没好好吃饭。以后常来舅舅家,舅妈给你做你爱吃的,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苏锦汐点了点头,嘴里塞满了饭菜,心里却暖暖的。这种被亲人疼爱的感觉,是她在苏家从未有过的——苏家待她不算差,却总隔着一层客气,不像舅舅舅妈这样,把所有的疼爱都摆在明面上。
饭后,林建国带着苏锦汐和陆瑾珩去了妈妈当年住过的房间。房间在二楼,面积不大,却收拾得很干净。一张单人床靠在窗边,床上铺着蓝白格子床单,书桌上放着一盏旧台灯,还有一支妈妈当年用过的钢笔,笔帽上还刻着“红星机械厂”的字样。
“你妈妈当年就住在这里,”林建国指着书桌,声音带着回忆,“她每天下班回来,都会坐在书桌前写日记,有时候写着写着就哭了,我问她怎么了,她就说‘哥,我想锦锦了’。”
苏锦汐走到书桌前,轻轻拿起那支钢笔,笔身已经有些磨损,却依旧沉甸甸的。她仿佛能看到妈妈当年坐在书桌前,就着台灯的光,一边写日记一边掉眼泪的场景,心里一阵酸。
陆瑾珩走过来,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顶,声音温柔:“别难过了,妈妈看到你现在有舅舅舅妈疼,肯定会很开心的。”
苏锦汐靠在他怀里,慢慢止住眼泪:“我知道,妈妈肯定会开心的。以后我会经常来这里,看看舅舅舅妈,也看看妈妈住过的地方。”
就在这时,苏锦汐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是本市。她疑惑地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带着嘲讽的声音——是那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