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上铺着暖色地毯。父亲将湿衣服脱下,立刻就有佣人接过去,战战兢兢的替他换上干净的衣服。
我身上也全湿了。
单手解开衬衫纽扣,却发现很不方便。
一旁的佣人欲言又止,似乎想上前帮忙的样子,可又不敢动。
父亲走过来,蹲下身,替我一颗一颗解开纽扣,脱去湿衣服,然後用一张干净的毛毯包将我裹住,对佣人说:“去拿几件干净的衣裳来。”
佣人垂头,不敢看他,态度十分拘谨:“要小少爷的衣服吗?他的比较合尺寸。”
“拿我的。”父亲
佣人愕然,大概是想说他的衣服太大,给我穿会不合身。
“还愣着做什麽?”父亲再次说话,语气已颇为不耐。
那傻乎乎的佣人连忙跑开了。
父亲的衣服对我来说的确太大了。他有一米八八的样子,而我只有一米七八。穿在身上,像古时唱戏一番。
我坐在沙发上,喝着温热的牛奶。
父亲回书房了。
不一会,有人推开门,一道温和的女中音飞入耳畔:“来了吗?”
仆人道:“来了。”
我回头看,只见门被推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她穿着黑色的连衣裙,脖颈上戴着一串精致的项链,面容与父亲有些相似。
我下意识的将她跟母亲做比较,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的确比母亲要漂亮,年轻。
我擡起脸来,对着那女人露出最亲切的笑容:“裴阿姨。”
父亲的第二任妻子,裴美玲。
裴美玲笑着拉住我的手:“瞳瞳,好久没见,越长越好看了。”她赞叹着,也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真是个妙人。”
我温和的笑着。
她依着我坐下来,看看我的腿,脸上露出怜悯的表情:“怎麽这麽不小心?把腿撞坏了可怎麽办?”
我说:“不碍事,还能走的。”
“可不成,以後若落下残疾,这好生生的小夥子不就太可惜了麽!”
“呵呵。”我笑。
父亲从书房走出来,见到我们的亲近模样,脸上仍是一潭死水。
“回来了。”他说,眼睛直直的看向我。
我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脸,没有什麽奇怪的东西吧?
“辄止。”裴美玲放开我的手,笑道:“明玉呢?”
父亲皱皱眉,走到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旁,对着楼上喊道:“明玉,你下来。”
然後,大约一两分钟後,有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从楼梯上走下来了。
他那麽瘦,穿着天蓝色的睡衣。头发是白色的,软软的贴在脸上。睫毛,肤色都是白色的。双腿细长,脖颈上挂着一枚银闪闪的链子。
这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周明玉。
虽然早有耳闻他得了白化病,永远不能见阳光。可真见到他时,还是难掩惊讶的。
一辈子生活在黑暗里,是什麽概念?
明玉缓缓的下了楼,抱住裴美玲的胳膊,怯生生的看着我,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我。
父亲拍拍他的头:“叫小哥哥。”
明玉点点头,他走到我面前,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
他软软的发出声来:“小哥哥。”
听说白化病人相貌很奇怪,可明玉却非常漂亮。他很像父亲,一双狭长的凤眼,扫了我一眼便又很快低下头去了。苍白的手指抓着衣襟。
我微笑着点头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