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似乎气得不轻,身边好几个太医伺候着。祁煊作为牵狼卫副统领,只能被迫伴驾,直到午夜换值时,才偷了片刻功夫去见闻潮落。
这日闷了一场雨迟迟不下,行宫里也热得难受。
闻潮落嫌屋里闷,便带着白隼和小葡萄精去了小院的屋顶上吹风。祁煊过来找他时,就见他懒洋洋斜躺在房顶,身下垫着软垫,身旁的小葡萄精正拿长了叶子的藤蔓帮他扇蚊子。
“也不怕摔着。”祁煊无奈。
“你才摔着呢。”闻潮落没好气道。
他这两日都没见着祁煊,这会儿总算见着了人,便一跃而下。祁煊想起他还怀着身孕,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去接,却险些和闻潮落撞到一起。
“你干什麽?”闻潮落吓了一跳。
“我……怕你摔着。”祁煊惊魂未定。
“我就算掉下来也摔不死,你见过哪只猫从房顶掉下来受伤的?”
“是是是,闻小公子身形灵活,武功盖世,是我多虑了。”祁煊嘴里这麽说着,却将人一把打横抱起,大步进了屋。
闻潮落下意识揽住他後颈保持平衡,嘴里却骂骂咧咧,“你干什麽?仔细让人瞧见。”
“大半夜的,谁会跑来瞧咱们?”祁煊将人抱进屋,放到了外间的案上。这张案高度适中,闻潮落坐在上头恰好可以与祁煊平视,方便说话。
屋内燃着烛火,略显燥热。
杨家兄弟都上了树,阿福和小厮都在偏房休息,屋内只有他们两人。
“这麽看我做什麽?”闻潮落本来就热,被祁煊这麽盯着看,感觉更热了。
“想你了。”祁煊认真盯着他,很想询问闻潮落有孕一事,又怕贸然开口把人惹恼了。
二郎给他那本书,就是不想直接开口。
“陛下病得挺厉害吗?”闻潮落问。
“气急攻心,且得休养呢。”祁煊说。
“事情闹得这麽大,他会不会怀疑?”
“怀疑又如何?为君者失了人心,终归落了下乘。不说百姓,你知道黄先生在朝中有多少门生吗?”
且不论祁煊和闻潮落这样的,黄先生光是正经门生,就遍布朝野,甚至连太子都曾上过他的课。
皇帝当初这步棋,走得实在是臭。
也许,这正是他怒气的来源之一。
人在那个位置上坐久了,会渐渐失去分辨的能力。这次京城的流言,以及百姓的意愿,让他短暂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他会不会怀疑到你头上?”闻潮落有些担心。
“他最不会怀疑的就是我,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正好在行宫。”祁煊本来是没打算来行宫的,但得知闻潮落要来,他便提前跟了过来,反倒阴差阳错洗脱了嫌疑。
祁煊手指轻轻拈着闻潮落的耳垂,又道:“上个月你在别苑的时候,我特意让吴千钧查过文武百官家眷离京的记录。你知道自祭天大典到如今,百官中有多少人送家眷出京吗?”
“多少?”
“至少有三成,有的是送子女离开,有的是亲眷。”
这些送家眷离京的人,其中不乏听说妖异一事後想避祸的。但谁又能知道,他们不是恰好家中也有妖异,借着探亲访友之类的名头,把人送出京城好保住性命?
百官中定有不少人对妖异存了恻隐之心。
只是碍于皇帝的命令,不敢表露。
“别捏了。”闻潮落拍掉祁煊的手,他耳朵被对方拈得发烫,连带着面颊和脖颈都红了一片。
祁煊见他这副样子,心中有些痒,便凑上去亲他。闻潮落并没抗拒,他如今坐在案上,双腿分开,被祁煊稍微一磨蹭就有了反应。
“带东西了吗?”闻潮落问他。
“什麽?”祁煊反应了一下,意识到闻潮落说的是什麽。但他的冲动在心底盘桓了一圈,很快被理智按住了,“没带,而且今晚有点累。”
祁煊本来想说,闻潮落有孕,两人如今不能亲近。但他怕闻潮落不喜欢听到这话,临时改了口,将责任推到了自己身上。
“啧。”闻潮落立刻没了兴致。
还以为祁煊挺行,没想到年纪轻轻就……
算了。
眼下多事之秋,流言的事情已够他焦头烂额。
闻潮落很快把自己哄好,并把人撵走了。
原以为皇帝那边很快就会松口,没想到此事生生又拖了近半个月。直到京城又出现了两次“祥瑞现身”事件,远在行宫的皇帝才迫于压力,不情不愿地妥协。
皇帝态度的软化,意味着妖异在本朝的地位有了根本的转变,从过去的一律铲除,变成了只铲除有戾气的妖异。至于黄先生那样完全保留了心智的妖异,只加以约束便可。
为此,皇帝的病似乎又加重了不少,一连两日都气得没吃下饭。而释放黄先生之事,便顺理成章地交给了东宫。
太子又将这差事,派给了闻潮落。
皇帝虽病着,却也没糊涂。他虽把事情交给了太子处理,却不是全然信任,因此又派了牵狼卫同行,名义上替皇帝安抚黄先生,实则是监督。
可闻潮落万万没想到,皇帝派去与他一块办差的人,会是段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