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皇帝并未让人大肆操办,只在宫里摆了家宴。
依着身份,皇帝的家宴闻潮落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但皇帝约莫是怕人太少了沉闷,又或许是念着太子妃有喜,特意让人把闻潮落也叫了去。
自从回京後,他外出时总是格外谨慎,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巡视四周,确认没有妖异的踪迹才放心。同时他也会刻意收敛妖力,避免被同类发觉他的存在。
到了宫宴以後,他依着习惯逡巡了一圈,确认安全才落座。
这种场合,闻潮落不愿出风头,依礼说完了吉祥话,便规规矩矩坐在席间吃东西。正吃到一半时,他忽然觉得脊背一寒,像是被什麽危险的东西盯上了一般。
那是来自高阶大妖的直觉。
闻潮落放下了筷子,回头看了一眼。
他背後是一扇洞开的窗户,窗户後边则是黑漆漆的湖水
这朗月阁建在水榭之上,四周环水,天气热的时候将窗子打开,凉风习习很是舒爽。正因如此,夏天举行的宫宴,多会选在此处。
闻潮落入夜後视力亦能看到很远,可他目力所及,没看到任何可疑的东西。但他确信,方才自己的直觉没有错,那是妖异对危险的本能感应。
宫里有妖异。
而且这只妖异与白隼兄弟和鲤鱼精不同,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麽重的戾气。
闻潮落看了一眼席间坐着的太子妃。
姐姐如今怀着身孕,不能受到惊扰,他必须将这只妖异尽快找出来。
“我去去就来。”闻潮落悄悄起身,朝身旁的内侍打了声招呼。
宫宴时间长,宾客中途短暂离席是常有的事,不算太失礼。因此内侍并不惊讶,引着人出去後,询问得知不需要跟着,便候在了殿外。
闻潮落离开水榭,凭着直觉朝方才背对着的方向快步行去,不多时便在依湖的一颗大柳树下,看到了阴影下立着的一个黑影。
“闻执戟,这麽着急是要去哪儿?”黑影开口。
闻潮落借着夜色认出来,对方叫丁翺,是擎苍卫的人。先前闻潮落心心念念想去擎苍卫喂鸟,因此认识不少擎苍卫,其中就包括这个丁翺。
然而此时的丁翺早已非同往日,闻潮落轻易就觉察到了他身上的妖力。丁翺应该和白隼一样,也是只鸟,只不过他身上戾气很重。
“我方才吃得太急有些腹痛,不想惊动旁人,所以打算去太医院寻点消食的药丸。”闻潮落今夜只是想确认妖异是谁,并未打算动手。
一来,他进宫没带武器,贸然出手未必能一击毙命。二来,他一旦动手,身上的妖力会收敛不住,对方就能发现他也是妖异。
未免节外生枝,闻潮落只能先确认对方身份,然後找祁煊或者太子商量,寻个不会把事情闹大自己又能全身而退的法子拿住此人。
“这麽黑的天,闻执戟不找盏灯笼提着?”丁翺问。
“我夜里走路从来不用灯笼。”闻潮落语气随意,“倒是你,不在擎苍卫当值,在外头瞎晃什麽?”
“正要回去呢。”丁翺说。
“走了,改日去你们那玩儿。”闻潮落并未逗留,大步离去。
这丁翺身上的戾气太重了,令他浑身不自在。
然而他刚走出十来步,身後忽然传来破风之声,那是……暗器!闻潮落反应极快,闪身避开,却没想到对方发出的暗器竟然一前一後两枚。
他避开了第一枚,却来不及避开第二枚。
随着一声细微的暗器刺破血肉的声音,闻潮落便觉肩膀一疼,被暗器刺中了。
“丁翺,你疯了?”闻潮落怒斥。
这家夥在宫中蛰伏想必不是一天两天,怎麽今夜忽然就沉不住气了?
“你已经发觉了我的身份,今夜你不死,明日我便会死。”丁翺依旧立在阴影中,声音阴恻恻的,“可惜,你妖力隐藏得太好,我看不出你是什麽。”
丁翺竟然能发觉他的身份?
闻潮落心中一沉,擡手捂住了肩膀。
奇怪,今晚伤口为何迟迟没有愈合,还越来越疼?
“玄铁钉,你不会不知道吧?这种东西会克制妖异的妖力,只要钉子留在你体内,伤口就不会愈合。”丁翺说。
闻潮落瞬间想起了太子说过的话,皇帝正是命人用玄铁铁链穿过了黄先生的琵琶骨,阻止对方化成妖形逃走。
伤口的痛意不断扩散,闻潮落身体一晃,几乎站立不住。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正在透过肩膀的伤口消散,意识也在渐渐模糊。
“对不住了,今日你我必须死一个。”丁翺说着快步上前,持着玄铁短刀刺向了受伤的闻潮落。
闻潮落心底一沉,在丁翺袭来的片刻忽然化成妖形,冲着丁翺面门狠狠一抓。
丁翺没想到他中了玄铁钉竟然还能化形,猝不及防被抓得满脸开花,捂着脸後退数步。闻潮落知道自己不能恋战,转身朝着御花园的方向发足狂奔。
丁翺杀他是想活着,所以不会选择鱼死网破。只要今晚他侥幸逃脱,短时间内不必担心对方告发他。
“哪来的野猫?吓我一跳!”御花园中,一个禁军骂骂咧咧。
值守的祁煊闻言一怔,快步循着声音走去,正撞上了摇摇欲坠的狸花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