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敛也忍不住笑了。
沈清莲穿着洗得发灰的月白褂,衣襟上还沾着不知哪来的草汁,在老槐树下身形单薄。
他脸上忽然露出痛苦神色,脖颈处渐渐显露出一道淡淡的缢痕。
沈清莲的声音带着山涧独有的清润气,一张口,仿佛能听到山泉水淌的声音:“我丶我,找我的琴。”
苏恒问沈清莲:“你的琴放在哪里了?”
沈清莲望着地面,指尖无意识绞着衣角:“我……想不起来了。”
衆人便四散开来帮忙寻找。
最後还是苏恒,在山涧深处一块巨石底下,摸到了那把蒙尘的琴。
琴身被凿去了名字,斑驳的木纹里还嵌着泥,正是当年诬陷他的人随手丢弃的。
艾玙看着找回的琴,眉头紧皱,“他含冤而死,执念不散成了冤魂。按常理,冤魂需得正名才能安息。可奇怪的是,他身上竟无一丝恶意。”
邬祉伸手轻轻拍了拍艾玙的肩膀,说道:“他想正名安息,和他对伤害自己的人有没有恨意,这之间并无必然联系。也许他只是单纯地想让真相大白。”
“是吗……?”艾玙低声喃喃,目光依旧紧锁着沈清莲。
这时,沈清莲抱着琴,缓缓擡起头,眼神中透着一丝迷茫。
艾玙盯着那琴看了半晌,总觉得沈清莲的眼神不对劲,它的执念恐怕不在这琴上。
苏恒急着追问:“那该怎麽化了它的执念?”
艾玙还在蹙眉沉思,邬祉便开口:“写封辩冤书烧在琴前,把当年的真相说出来就行。”
苏恒立刻点头:“多谢几位指点。”
他笑着摆手,“这事我自己来就好,这两天真是麻烦你们了。”
顾敛笑道:“小事一桩!往後有问题,再去邬宅找他俩就行。”
四人告辞离开,艾玙一路都皱着眉。
为什麽偏偏是苏恒?
那根红绳看着也怪,真的只是琴弦吗?
邬祉见他魂不守舍,故意逗他:“这麽喜欢那地方?回来後魂都像丢在那儿了。”
“不是,”艾玙擡头,“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确实怪。”邬祉应着,突然往他嘴里塞了个果子,眉眼带笑地看着他。
艾玙慢慢嚼着,听他继续说:“沈清莲的眼神是不对。”
“我也觉得!”艾玙点头,“它看苏恒的时候,有种恨不得……杀了对方的感觉。”
邬祉一愣:“……?你确定?”
“嗯,带着股兽性。”艾玙肯定道。
邬祉失笑,磨了磨後槽牙:“艾玙,要不我们打个赌?”
艾玙立刻垮下脸:“你本该站我这边的。要打赌,不就是不认同我的想法?要跟我对着来吗?邬祉……我有点难过。”
邬祉被他这模样逗乐了,又觉得新奇:“谁教你的?”
艾玙抿着唇没说话。
邬祉不用猜也知道是顾敛,挑眉追问:“顾敛教你什麽了?”
艾玙摇了摇头,卖起好友来眼皮都不眨:“不算教吧……他就是说,让我对你态度好一点,不要太硬气了。”
邬祉更糊涂了:“他管天管地,还管起这个来了?”
“他说,”艾玙回忆着,“那两间屋子里有好些他想要的玩意儿。”
他顿了顿,“但我也搞不懂这跟对不对你硬气有什麽关系。”
邬祉捡了个最大的果子塞进艾玙嘴里,看着他腮帮子鼓得像只藏食的小松鼠,悠悠道:“以後少跟顾敛凑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