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门付孤魂
慕昭站在阴影里,眼底翻涌着势在必得的冷意,她要让艾玙的心彻底碎掉,再无半分支撑的力气。
对面的牵九幽正低头用纱布缠绕掌心的伤口,动作不急不缓,血珠透过白布渗出来,晕开一小片暗红。
“你这是什麽意思?”慕昭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拂逆的怒意,“我们不是说好联手对付艾玙吗?此刻收手,难道要功亏一篑?”
牵九幽擡眼时,脸色因失血而透着几分苍白,眼底的傲气却半分未减,眉梢微挑:“你想让他死?”
“谁让他这麽不听话?”慕昭冷笑一声,语气陡然尖锐,“师姐为了天下人,日日夜夜守在鬼门镇压阴煞,他倒好,只顾着儿女情长!再说了,我设计的局,怎会真让他死?”
“哦?”牵九幽忽然来了兴致,直起身打量着她,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听这意思,你很了解他?”
慕昭下巴微扬,带着几分隐秘的自得:“你可知,艾玙与邬祉本是天上一块玉,不慎碎裂落入凡间,才化作两人?他们的命数,从来就缠在一起。”
牵九幽笑了,笑声极大,在空荡的巷子里撞出回声,毫不掩饰地嘲讽道:“我知道又如何?”
他步步逼近,眼神锐利如刀,“我现在才看清,你这般日日强调玄乙的丰功伟绩,不过是怕她死了,便被天下人忘了吧?”
慕昭脸色一沉:“我知道你对艾玙有恨,不妨我们……”
“谁告诉你我恨他?”牵九幽猛地打断,语气里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纱布下的伤口似是被牵扯,他蹙了蹙眉,可依旧挺直脊背。
慕昭上前一步,气急败坏道:“我们说好的!”
牵九幽嗤笑一声,转身便走:“那只能说,你很不了解我。”
他脚步顿了顿,侧过脸,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弧度,“我这个人,最不讲信用。”
说话间,巷外的光一缕缕漏进来,落在他衣袂上,牵九幽身影一晃,化作无数细线散开。
慕昭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敢玩她?都该死!
邬祉坐在窗边,声音沉静得像浸在水里:“几十年前的无情道,不在如今这险峻山巅,而是在一片春暖花开的林子里,有座临水的楼阁,弟子们晨起练剑,傍晚抄经,倒像个寻常书院。”
艾玛安静地听着,他知道邬祉要说的绝非闲逸旧事。
一群穷凶极恶的山匪,趁夜色突袭无情道。
这场屠戮堪称惨烈,无情道上下数百人,在精心策划的围剿中几近灭门。
熊熊烈火映红天际,喊杀声与哀嚎声响彻山谷,唯有当时还是普通弟子的玄乙凭借过人的机敏与顽强的意志,以及同门的帮助,在尸山血海中侥幸存活。
彼时还是普通弟子的玄乙,在混乱中被飞溅的火星点燃了衣角。
她强忍着疼痛,在尸山血海中翻滚躲避。
忽然,一支箭矢破空而来,直直向她射去,千钧一发之际,她侧身一滚,箭矢擦着她的耳畔飞过,在地上钉出深深的痕迹。
她躲在一处断墙後,看着那些“劫匪”有条不紊地清理战场,他们配合默契,进退有序,施展的道法自成体系,既有凌厉的杀招,又暗含精妙的阵法,绝非普通山匪所能掌握。
往事碎如萍,风过难停。
“玄乙师尊後来性情大变,一半是因那场劫难,一半或许是查到了什麽。她对慕昭的纵容,未必是全然护短,或许是想借慕昭的手,揪出当年藏在暗处的人。”
艾玙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若有所思:“训练有素的假山匪,慕昭又想用我威胁皇家……”他擡眼看向邬祉,“邬祉,你说,当年无情道那场劫难,会不会本就与皇城脱不了干系?”
“有可能。”邬祉的目光沉了下去,“还记得去年那次鬼门的异动吗?那次逃出来的四大恶鬼,身上都缠着半锈的锁链,倒像是被人刻意放出来的。”
语气里带着几分凝重:“寻常修士哪有本事动鬼门的禁制?慕昭敢做这麽大的局,还想借你牵扯皇家……她的心思,恐怕比我们想的要深得多。”
“她想搅乱这潭水,让水底的东西浮出来。”
慕昭踏入御书房时,九方子墨正临窗望着阶下的梧桐叶。
听见脚步声,他转过身。
“陛下没有先皇的软弱,却继承了先皇的遗愿,不是吗?”慕昭径直坐下,“想一统天下,其实不难。”
九方子墨端起茶盏,指尖摩挲着杯沿,笑了:“朕倒是好奇,你们既已知晓无情道的劫难出自先父之手,竟还敢来与朕联手。”
他擡眼扫她,“你不想要坤玺了?”
慕昭无所谓地笑了笑:“前几日被师姐斥了几句。”话虽轻描淡写,眼底却掠过一丝回味,“我本答应师姐,要向你们皇家讨还血债,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麽意思。”
她身体前倾,声音压得低了些:“不如,我们打开鬼门如何?”
“你疯了?”九方子墨猛地蹙眉,茶盏重重磕在案上,“鬼门一旦洞开,阴煞外泄,天下岂非要大乱?”
“陛下莫慌。”慕昭慢悠悠道,“陛下要的是天下,我要的不过是师姐不再被鬼门束缚。人间有块玉,本是用来镇压鬼门的,只要寻到它,不仅能平息乱象,还能将鬼门彻底关闭。”
她看着九方子墨微动的神色,继续道:“到那时,陛下平定动乱,成了衆民敬仰的君主,我守着师姐过自己的日子,再不管人间纷争。这笔交易,划算得很。”
九方子墨沉默片刻,指尖在案上敲了敲:“那玉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