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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影惊旧梦（第2页）

他难得有这样吐露心声的勇气，一边说着，一边悄悄观察艾玙的反应，见对方没有打断，才继续下去，话语里浸染了更深的思绪：“我们这些人呐，既是自身所有物的守护者，又何尝不是欲望的摆渡人？谁都会死，新老交替，天经地义。将来，总会有另一个我出现在你身边。”

说到这里，他语气忽然一沉，卸下了所有迂回，那份积压已久的思念终于找到了出口：

“离卦，说句实话，这麽久不见，我……挺想你的。”

那些深夜里漫上心头的惦念，那些于未来某个平凡瞬间骤然袭来的对往昔的怀念，到如今，淡薄如清晨的薄雾，但又浓稠得化不开。

顾敛笑着追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你就不想我？也是，如今你有邬祉了，哪里还会想起我？”他话锋一转，调侃道，“你自己是看不见，你看邬祉那眼神，那叫一个痴迷。他那张脸，你就那麽喜欢？”

艾玙不声不响地向前一步。

顾敛讶异，随即了然地微微张开手臂，以为这个向来别扭的家夥终于要给自己一个拥抱。

谁知，艾玙身形一闪，迅捷地侧身，脚尖利落地一勾——

“咻”地一声，顾敛倚重的拐杖飞了出去，落在几步远的雪地里。

顾敛呆立原地，手臂还僵在半空，反应过来，顿时气急败坏：“艾玙！”

——

一个真正的旅人一旦停下脚步，仿佛他走过的千山万水都会在那一刻同时回望。

足迹沉淀为时光深处的印记，细碎如洒落古巷的月华，在青石板上蜿蜒流淌，寂静而绵长。

你要我如何挽留一片徜徉的月光？它拂过斑驳的砖墙，淌过岁月的罅隙，最终只留下一地清辉，与掌心握不住的微凉。

——

邬祉静在廊下不远处，身影被熹微的晨光勾勒得清晰。艾玙看见了，不急着迎上去，依着自己的步调走近。

邬祉从袖中取出一袋沉甸甸的金子，放入艾玙手中。艾玙在掌中掂了掂，份量确实不轻，随即却手腕一翻，原封不动地丢了回去。

“我虽吃你邬家的饭，住你邬家的屋，但我认的，从来只是你邬祉一人。”

邬祉早想到艾玙不会收，他将那袋金子妥帖地收回怀中，转而拿出另一个更为沉手的锦袋：“那我的，你总该收下吧。”

艾玙的目光在那锦袋上停留片刻，仍是未动。他略一沉吟，道：“给院里那些一直忙碌的人分了吧，我……便不必了。”

在这件事上，艾玙有着他自己的固执，如古井无波，深不见底。

——

当日，一行人啓程前往幽冥。

行至边界，艾玙看着前头那几个鬼鬼祟祟丶猫腰潜行的人影，眉头微挑，索性上前，挑了个最显眼的屁股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诸位这是做贼呢？”

叫地揉着屁股直起身，讪讪道：“我们这不是……怕被下头的发现嘛。”

“发现了又如何？”艾玙语气淡然，故意吓叫地，“大不了就是下趟油锅。”

叫地原以为能听到几句“无论如何我都会救你们”的豪言壮语，闻言嘴角一抽，默默弯下腰，继续跟着温简末，朝着那鬼气森森的城门摸去。

踏入幽冥地界，邬祉悄无声息地拉住艾玙的手，两人身形一转，悄然脱离了队伍。

前头，阿离“啪”地一声点亮火折子，回头欲言，却见身後空荡：“！”他恨不得立刻宰了那个总在关键时刻拐走艾玙的邬祉。

忘川随之回首，望着那空出来的位置：“……”

邬祉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与艾玙独处的机会。

——

这里由辽枷大帝统御，其下分设忘川河丶鬼市丶黄泉殿丶轮回台四大区域，各区域暗藏玄机与规则，共同维持冥界秩序。

辽枷大帝身披幽冥玄甲，头戴业火王冠，执掌轮回判生死。它居于黄泉殿深处，定期召开冥判大会，裁决世间生死簿的重大变动，以及特殊魂魄的处置。其座下有十殿阎罗分管阴阳簿丶善恶判罚；麾下阴兵以白骨为甲，持幽冥长枪，日夜巡逻，镇压妄图扰乱冥界秩序的邪祟。

邬祉的手臂牢牢箍住艾玙，一手紧抓着他的臂膀，另一手则死死扣住腰际，将他所有的退路都封锁殆尽。在这般禁锢之下，艾玙连挣脱都成了徒劳。

邬祉是那种标准的沉淀了岁月力量的成熟男子，他的身形算不得魁梧雄壮，但每一寸肌理都蕴藏着精悍的力道。对他而言，拦下艾玙的挣扎不费吹灰之力，即便是单手将其扛起，也绝非难事。

然而，只要艾玙眉眼一冷，真正动了怒气，先前所有力量构筑的优势便瞬间冰消瓦解。在那双含愠的眼眸注视下，邬祉彻底失了章法，再也无计可施。

起因是艾玙看到坐落在冥界中央的巨大建筑群——鬼市，以黑色玉石与幽冥藤搭建，建筑表面流转着诡异的荧光。

市场中央矗立着交易碑，任何交易都需在此立契，一旦违约，灵魂将被碑石吞噬。鬼市管理者是孟婆的义子无常公子，它身着黑白阴阳袍，手持判官笔，维持市场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