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玙吸着鼻子抓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却瞬间皱起脸偏头咳嗽:“这是什麽苦胆泡的?”
药汁顺着下颌线滑落,在领口洇出深色痕迹。
“良药苦口。”
林熙和抽出丝帕替他擦拭,指尖不经意擦过他依然冰凉的脖颈。
见他挑眉反驳:“谁说的?我就喝过不苦的药”,林熙和忽然扣住他腕间寸关尺,冰凉的手指下,脉搏轻颤如惊鸟,“你喝过的‘不苦的药’,怕不是拿蜜饯兑的?”
艾玙没应。
林熙和的指节骤然发白,猛地收紧的力道让艾玙闷哼出声。
痛感顺着腕骨炸开的瞬间,那只手又慌忙松开。
“对不起,我……”
他的声音发颤,像是被惊散的云絮。
“熙和,怎麽了?”
林熙和的目光死死钉在艾玙泛白的腕间:“你中毒了。”
“什麽毒?”
艾玙霍然起身,锦被滑落也浑然不觉。
“好几种。”林熙和喉结滚动,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阴影,“我只辨出一味‘烈阳散’,会扰乱心神,还能让某几种味觉颠倒。”
话音未落,艾玙眼底腾起血色,一脚踹翻雕花木几。
“我还能去过哪里?怪不得师叔明令禁止靠近族祠!原来他早就在香灰里动了手脚!”
“冷静!”
林熙和反手扣住他脉门,却被艾玙挣脱开来。
“我要杀了他!”
窗外雪片突然斜斜砸在窗纸,像极了当年族祠外砸在他背上的石子。
额发黏在汗湿的眉骨上,艾玙像困在兽笼里的猛虎般扑向门口。
林熙和一个箭步上前,双臂死死环住他的腰,两人踉跄着撞翻了一旁的青瓷花架,瓷片与腊梅枝散落一地。
邬祉闻声撞开雕花木门,眼前狼藉一片,翻倒的檀木几还在冒着冷透的药香,碎瓷上暗红药汁蜿蜒如血。
艾玙正疯狂挣扎,见有人靠近,转头就骂:“你也敢拦我?你和他是一夥的吧?巴不得我死?滚开!”
“别让艾玙出去!”
林熙和闷哼一声,被艾玙手肘狠狠撞在肋骨上。
两人几乎是连拉带拽,才将发了狂的艾玙按在软榻上。
艾玙胸脯剧烈起伏,脖颈上暴起的青筋随着急促呼吸跳动,突然扬手拂开凌乱发丝,通红的眼眶里映着水光,明明眼神凶狠如刃,却因那层薄薄的水雾泄了气势。
他突然往後一仰,整个人瘫在榻上,嘴角扯出冷笑:“可以,我现在就去死。”又恶狠狠地补上一句:“如你们的愿!”
“艾玙,你现下就是被毒性搅乱了神志。”
林熙和嗓音发颤,指尖飞快将温润的南红玛瑙长串一圈圈缠上艾玙的手腕,冰凉的珠子隔着皮肤传来凉意。
他猛地发力将人拽起,锦缎衣料摩擦出细碎声响,“你这般冲动,正中了那小人下怀!”
艾玙鼻头皱起,看起来委屈极了:“合着倒霉的就该是我?”
林熙和见他这副模样,哪里再舍得说他。
他擡手抚上艾玙漫开绯色的眼角,指尖擦过湿润的皮肤:“胡说!我这就给无患子传信,他们最擅解毒。”
说罢,林熙和利落地扯开腰间飞鸽令的縧带,同时握住艾玙攥成拳的手,指腹擦过对方掌心因挣扎磨出的红痕:“等你好了,想怎麽报仇都行,我给你压阵,递剑,清退路,全听你的。”
艾玙的情绪渐渐平复,方才失控时的血气方刚褪去,只剩满心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