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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眸映此生(第1页)

金眸映此生

艾玙与十九的重逢混乱不堪。无人知晓,早在艾玙不记事的年月里,他们便已见过,那时,他一把扯住十九的头发,对方那双金色的眼眸中,骤然闪过一丝震惊。

那双眼睛是纯粹的金,像翻涌着热浪的土地,每一寸光泽里都裹着大地深处蒸腾而上的炽热与力量,神圣得不容亵渎,其目光轻轻落下,穿透了艾玙的过往与将来,贯穿他的一生。

玉酌内烟气袅袅,十九上神斜倚着,周身漫散着慵懒的气息,面对茶岫寄养艾玙的请求,祂始终保持着中立,不接话也不拒绝。

谈及艾玙性格的养成,便没有局外人。他生命里出现的每一个人,都以各自的方式参与其中,皆难辞其咎。

“这几日我要去千山古城求个安稳,艾玙我不能带去。”茶岫开口道。

十九上神接过阿槐奉上的茶,指尖轻叩杯沿,淡定抿了一口,才慢悠悠擡眼:“茶老先生,莫做多馀之事,把艾玙交给玄乙便是。”

茶岫望着上神淡漠的神情,没再多说一个字。他不敢违逆十九上神的指令,转身将艾玙送到了玄乙那里。

玄乙静静瞧着艾玙,周遭的一切都淡了,她常常会这样,不知不觉就失了神。

那孩子生得实在太过漂亮,皮肤白得像凝冻的羊脂玉,眼尾轻轻上挑,又长又密的睫毛更衬得那双眼睛深邃动人。

可真正让玄乙心头震颤的,是那双眉眼,尤其是蹙眉时眉心那一点浅纹,和擡眼时眼底闪过的那点执拗,居然与多年前过世的师兄分毫不差。

玄乙总觉得是老天怜她念挂,才把这样一个孩子送到眼前。她心下怜惜,待艾玙便多了几分无原则的纵容,几乎是要星星不给月亮。

艾玙也不客气,一上山,便把自己当成了小霸王。旁人见他生得玉雪可爱,本就多让着几分,再加上玄乙明里暗里护着,更是让他越发无法无天。

艾玙与慕昭之间,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疏离,说不上厌恶,却绝无半分好感。

可慕昭瞧得真切,玄乙望向艾玙时,眼里那点藏不住的欢喜与在意,像春日里悄悄探芽的新绿,挡也挡不住。她心里不是没有波澜,只是更多时候,她宁愿眼不见为净。

只要能守在玄乙身边,哪怕只是远远看着她的背影,能时时听见她的声音,于慕昭而言,便已是足够安稳的归宿。

这一辈的孩子里,艾玙向来是佼佼者,脑子转得快,性子也烈。

遇上服帖他的,肯规规矩矩听他指派,他倒也赏脸,会停下手里的玩闹,跟人说上几句,偶尔还会把玄乙给的蜜饯分出去两颗。

可若是碰上个不服气的,敢跟他呛声,或是偷偷使绊子,那便没什麽好说的了,他下手又快又狠,不管对方是谁,先摁住揍一顿再说。

茶岫先前就总为这事头疼,生怕他小小年纪就惹出祸端,伤了人不好收场。

前几日见艾玙居然又把归尘剑偷偷摸出来,对着一棵老槐树劈得木屑乱飞,更是惊出一身冷汗。

那剑虽未开刃,可分量不轻,真要是抡到谁身上,断骨裂筋都有可能。更别提艾玙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阴翳鬼气了,不过即便如此,小孩对他还是又爱又怕,爱他偶尔留下的野果,怕他周身冷森森的气息。

茶岫还曾给过艾玙一个竹篓,筐身萦绕着若有似无的药香。艾玙问起由来,师父的回答和归尘一样,颠三倒四透着古怪,他听了半截便没了兴致。在他眼里,这竹篓不过是件寻常赠礼,用不上时,从不会带在身边。

茶岫当下便收走了归尘,锁进了自己的剑匣,板着脸叮嘱:“再敢拿它胡闹,往後连木剑都别想碰。”

艾玙被收了剑,气鼓鼓地蹲在门槛上生闷气,可瞥见茶岫眼底的担忧,也没敢再闹,只小声嘟囔了句:“不拿就不拿。”

归尘剑本是柄性子极烈的古剑,当年铸成时饮过血,寻常人别说驱使,就连靠近都能感觉到它周身凛冽的剑气,仿佛随时要挣脱束缚。

可偏偏与艾玙投缘得很。

艾玙嫌它太长,不方便随身携带,于是不知从哪里学来几道符咒,歪歪扭扭画在剑身上,嘴里念念有词,倒真把这柄长剑缩小了。

茶岫见了,也只能无奈摇头。他知道,这剑是真认了艾玙,就像宿命里早已注定,这柄烈剑,终究要跟着这个同样烈性子的孩子,走往後的路。

至于那些被艾玙揍过的孩子,多到连他自己都记不清姓甚名谁,只记得每次动手时,玄乙总会在最後关头出来打圆场,然後塞给他一串糖葫芦,无奈地说“下次不许了”。

江砚舟记得,第一次见艾玙时,是一群人围着那孩子嘘寒问暖,可他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

江砚舟心里好奇,却没上前,只远远站着。

他莫名觉得,艾玙和其他所有孩子都不一样,包括他自己。

这感觉很特别,说不清楚缘由。

艾玙许是被吵烦了,挥手把人都赶走,独自往苍梧山巅走去。他被茶岫带得,特爱散步,也爱一个人待着,但这和他心里想被人关注,并不冲突。

其实艾玙早发现身後多了个跟屁虫,就是这跟屁虫有点不一样,他从不跟上来,就那麽不远不近地缀着,像道安静的影子。

艾玙待得无聊,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他闪身躲进路旁的老树後,江砚舟果然很快发现人没了,脚步匆匆地赶上来。

就在这时,艾玙猛地从树上跳下来,落地时轻巧无声,随即擡脚就往江砚舟腿上踹了一下。

江砚舟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头看他。

艾玙板着脸,威胁道:“你信不信我告诉玄乙?”

江砚舟没应声,目光落在艾玙的衣摆上,刚才跳下来时蹭了点泥灰。他没起身,就那麽蹲在地上,用自己的袖子小心翼翼地把那点脏污蹭掉了。

艾玙原本都攥紧了拳头,见状一愣,差点真要动手的架势顿住了。他往後退了一步,脸色更沉了些:“你到底想干嘛?”

江砚舟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风从山巅呼啸而过,扬起衣角。艾玙望着江砚舟那张没什麽波澜丶却透着极致专注的脸,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眼底闪着狡黠的算计。

再往前去,便是弟子们日常修炼的场地。

邬祉曾被玄乙叮嘱过,让他在此处潜心修炼,莫要把心思放在玩闹上。他顺着路往前走,恰好从这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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