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又在睡觉,感觉你这次回来这麽没精神呢。”大爷说。
李漾接过他的饭,跟他道谢。
他是有点没精神,身体很虚,很累,很困。但除了身体使然,他自己也想睡,不睡觉不知道该干嘛,他的时间突然变得多起来。
多到令他无力面对眼下的现实。
大爷说:“你这屋子怎麽这麽热,也不开个空调什麽的。”
李漾说:“空调坏了。”可能是很久没人用,开了也没反应。
“风扇也不开一个。”
“风扇也坏了。”
大爷说,我从我那儿拎一个给你先用着。
大爷从他那拎了个风扇过来,对他说:“你要实在没事儿干就帮我放牛吧,这几天拔花生,家里牛没人放。”
李漾应承下来:“好的。”
挺好,至少有事情做。
他也不用再东想西想了。
这几天,他没有再听到过周弦柱对他的呼喊。
无论是梦里还是夜里,都没有。
他也再没有感受到周弦柱近身时那股阴寒的气息。
这里离临水县挺远。
周弦柱似乎真的找不到他了。
他却没有为此感到轻松。
他跟姑姑保持着联系,姑姑一家也暂时搬离临水县了,李子扬的伤大有好转,可以出院了,他们一家人回了李子扬乡下爷爷奶奶家过暑假。
他也跟聂子坤保持着联系,不过联系得很少。他问过一次进展得怎麽样了,聂子坤说急不来,要等待下一个良辰吉日。
李漾也不是着急,他只是想知道进展怎麽样了而已。
当时从幻境中被唤醒,周弦柱曾饱含不甘地问他,为什麽要醒,为什麽要离开。
“你和我在一起不快乐吗?”它流着血泪说。
不快乐吗?
他在梦里不快乐吗?
李漾不敢回答。
到现在他也不敢去想这个问题。
即使他知道答案。
手中牵着老黄牛的绳子动了,收回他的思绪。
他随着牛走动走动。
傍晚把牛牵回大爷家,回自己家的时候他才想起来忘记问大爷明天有没有空载他去镇上一趟了。
他想去买个风扇,总不能一直用大爷家的,而且他也不能厚着脸皮蹭大爷家的饭,家里锅碗瓢盆没有了,他得去买新的,回来自己开火。
但是站在路中间,他又没有折返,因为大爷家最近忙着拔花生,挺忙的,他不太好意思麻烦他抽时间专门载自己去镇上一趟。
突突的摩托声从远方驶来,他往旁边挪挪,那摩托声却停了,停在他身边,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李漾!又见面了,站这儿干嘛呢。”
李漾扭头,见是谭子睿。
他跟对方打了招呼,问:“你知道现在去镇上最短的路怎麽走吗?还需要坐小排吗?”
谭子睿:“你要去镇上啊?”
李漾点点头。
“好说啊,我载你去,我明天也要出街。”
“会不会太麻烦你。”李漾说。
谭子睿仰头笑了起来。
“哎呦,去县城里读过书就是不一样哈,说话变得这麽斯文,都一个村的有什麽麻不麻烦。”
李漾有点窘。
“就这样说定了,明天我来接你。”两人约好了时间,谭子睿就开车走了。
李漾一路往家里走。
暮色四合,村中盏盏灯火点亮,虫鸣蛙叫丶鸡鸣狗吠,还有小孩们的吵闹声。
他顶着夜色回到自己家中,家里只有一屋子的黄符,在黑暗中随风飘摇。
这就是现实。
“周弦柱。”他轻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