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星燃慌了,脸色灰白,急切地对着江韵桓恳求:“师父,我知道错了,但如果他是被遗弃的,咱们就收养他吧。您收养了我,而我又捡到他,难道不是缘分吗?我可以少吃一点,我可以不吃!我以後还会努力挣钱,我一定能养活他!”
江韵桓没说话,从病房出去了。
公告须满60天,确认无人认领才能啓动收养程序。在这六十天里,夏星燃整个人割裂成两半,一半希望这孩子能找到亲人一家团聚,一半又恶毒地祈祷千万不要。
他心中的天使和魔鬼在交战。
而六十天後,孩子的父母和其他亲人并没出现,陈守文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们,又托了点关系,跑前跑後,终于在出院之前,把收养证明办了下来。
但与现实不同,在夏星燃六年後的这段梦里,孩子的家人找了过来。
夏星燃惊醒了。
窗外夜深沉。
夏星燃觉得有些呼吸不畅,发现是铛铛的胳膊正好横压在他胸口。他小心地把铛铛的手拿开,摸到手机。
凌晨两点了,手机里有三个封竞的未接来电,他坐起,盯着看了一会儿,划掉了记录。
搓了把脸叫自己清醒,夏星燃悄悄起来,穿上拖鞋往客厅走,想要为仿佛烧着了的喉咙找点水,随後发现江韵桓从房间里出来了,就坐在餐桌旁。
吸顶灯也有些发黑了,只能发出暗沉沉虚弱的光,夏星燃不明白怎麽好像一夜之间,家里的灯都变暗了。他脚步迟疑着,他看不清江韵桓的表情,只能看到江韵桓静静坐在那里,还穿着白天的衣服,并没有换睡衣。难道是一直没有睡吗?
夏星燃走过去,轻声喊:“师父?”
“怎麽醒了?”江韵桓问,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嗓子听起来比平时还要更沙哑。
夏星燃说:“做噩梦了。”
他声音委屈,像个孩子一样望着江韵桓,期盼他的安慰。
江韵桓看着他说:“梦都是相反的,傻孩子。”
这句话让夏星燃突然很想哭,但他不能,他已经长大了,他是男人,他要支撑起这个家,但内心里的脆弱让他还是忍不住坐在地上,把脸埋进江韵桓的腿上。
“师父,对不起……”
夏星燃声音很小,哽咽着,他在回想,梦里的场景其实并不完全,实际上在第一次抢救後,铛铛情况一度好转,但很快再度感染,他们不得不转去更大的医院,需要的钱也更多。
陈守文在单位搞了一次募捐,自己也凑了不少,医院得知情况後也做了减免,但还差很多,催他们快交。夏星燃已经把这些年攒的钱都拿了出来,分文不剩,他知道江韵桓的积蓄也花得差不多了。
为了一个没有关系的捡来的孩子。
夏星燃愁得睡不着觉。
那天在病房外等待开门探视时,他看到角落的桌子上有一张献血互助的卡片,他盯着看着好久,他知道这是什麽意思,说是互助,其实就是卖血。
趁其他人不注意,他把那张卡片悄悄拿了起来。
就在他准备打上面的电话时,被江韵桓看到,一把扯过将卡片撕得粉碎。
当天晚上,夏星燃睡不着,起床时发现江韵桓也没睡,坐在房间的蒲团上,没有在抄经,而是静静跪坐在那里,手指摩挲着脖子下方。
夏星燃知道他有块金锁,一直戴在身上。
第二天江韵桓就交了欠费,但他的脖子空了,那块金锁不见了。
夏星燃猜是江韵桓把那个金锁当掉了才有了钱,等他攒够了钱想去赎回的时候,金锁已经不在了。
“师父,对不起……”
夏星燃嗫嚅,江韵桓这回听到了,问他:“为什麽说对不起?”
夏星燃说不出话,吸着鼻子,头朝下把声音闷在他腿上:“师父,我是不是给你惹了很多麻烦?”
江韵桓低下头,伸手摸着他的头发,说:“星燃,你永远不用跟我说这三个字。”
夏星燃眼眶湿了,他拼命忍着,他不想弄湿江韵桓的裤子。
“星燃,”江韵桓又说,“你把头擡起来。”
夏星燃先低头擦了擦眼睛,然後才擡起,在昏暗的光线里望着江韵桓的脸。
江韵桓艰难地开口:“铛铛的家人……”
随着江韵桓最後三个字,夏星燃的双眼猝然睁大了。
“找到了。”
他望着江韵桓,知道自己最恐怖的噩梦,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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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