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紧地握着裴枝的手,言语犀利地对她说:“裴枝,你太天真了。死亡不是解释,死亡只会让你失去解释的权利,而你再也无法证明自己。”
“而且,你明明知道那个人并不是真实的你,而是被舆论塑造的虚假的你。为了一个并不存在的你去死,有意义吗?”
“裴枝,我看到的是真实的你,而不是虚假的你。”
不知为何,裴枝听着沈青泊生气的话语也开始生了自己的气。
她俯瞰着那棵生长在她眼前的榕树。结满繁茂枝叶的榕树,爬满各种虫蚁的榕树,这就是生命的真相不是吗?人类总是像这棵榕树这般,带着一半生机与一半腐朽地活着。
只有死亡才会吞没一切。
那些排队从树的脏腑里走出来的蚁类,会像对待一道食物那样啃食着她的肉身。死亡之後,她会变成一具泥土里的髑髅,一道自然界的菜肴。
她会被彻底吞没的。
想到这些,裴枝蓦然感到恶心,这种油然而生的恶心让她疯狂地干呕起来,也让她随之丧失了所有的力气。
沈青泊松开了手,看着裴枝顺着栏杆瘫坐在地板上,低垂着头在大口地喘着气,如只脱水的鱼,挣扎着问她:“可是,沈青泊,你告诉我该怎麽活下去?以什麽样的理由活下去?”
看着这样泥沙俱下丶泪雨滂沱的裴枝,沈青泊感到既生气又无力,她久久地看着裴枝,陷入长久的思索中,不发一言。
直到最後,沈青泊决定如裴枝所愿,让她成为自己的一株植物,只要裴枝可以因此而活下去。
“裴枝,你是不是非得成为我的植物才能活下去?”
“如果你真的想成为我的植物,我成全你。”
接着,裴枝在一片晕眩的气氛中听到沈青泊不容置疑的命令:“但是,作为交换,你要将完整的自己交给我,包括……你追求死亡的权利。”
“你愿意吗?”
正午的太阳猛烈得让裴枝睁不开眼睛,她突然被沈青泊用脚擡起下巴,被迫仰头看着她。
阳光在裴枝的面庞上流泪,从上到下地流动着。流到裴枝唇瓣干燥丶皮肤饥渴,眼睛似被晒干了水分。
沈青泊的鞋头抵着她脆弱的脖颈,但她依旧在这光晕中很清晰地看到了沈青泊。
女人深邃的面庞被阳光踱得透亮,没有阴影,如同漂浮在她眼前的一座神祇,高高在上地俯瞰着她。
裴枝的意志已经在失控边缘里,只是出于她的本能,她擡手紧紧地揪着沈青泊的裤脚,如同某种寄生植物找到了她的寄生主。
一种病态的欲望在裴枝的体内肆意地蔓延着,那就是——她要成为沈青泊的一株植物。
被她掌控丶被她饲养。
只要她能活下去。
哪怕是以一株植物的形态活下去。
“我愿意。”
裴枝的脖颈被沈青泊的鞋头摩擦着,她哑着声音,给出了她的答案。
她愿意成为沈青泊的一部分,成为被她掌控与饲养的一株植物。
沈青泊目光沉沉地看着裴枝,看她脆弱的脖颈被自己的鞋头抵住,绷出一个上仰的弧度。
地板上,她们的影子缠绕在一起,如两株植物的形状。
“裴枝,从现在起,这就是你活下去的理由。因为……你追求死亡的权利被我剥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