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麽来了?你说我怎麽来了!”雨水顺着斗笠宽大的帽檐奔流直下,裴松狠抹了把脸,“这麽大的雨你咋不知道回家?!”
“田梗塌了。”见他脸上污了泥浆,秦既白伸手想给他擦掉,可这一擡手才察觉自己更脏,他在雨水里冲了冲,才用指头轻轻揩净。
裴松目光沉沉地看向他,雨这样大,他自己都还光着膀子,竟还记得给他抹脸。
还有那手,雨水里泡久了,冻得都发白。
裴松气得给了他一拳,可打过了又心疼,他急声问道:“衣裳呢?!”
“在筐里。”
“干啥不穿?”
“雨太大了,再打破了。”
裴松忙弯腰将衣裳翻出来,往汉子身上披:“破了就再补!你傻的吗?!”
骂声如雷贯耳,秦既白却只觉得暖和,他自小没了娘,冷了热了都没人管他。
被裴松吼一嗓丶骂一句,倒让他心里踏实。
不多时,厚重的蓑衣也披到了身上,雨水再打不透,身体也慢慢回了暖。
山雨篦子一般密密实实,顺着田垄间的沟壑往下灌,田边的水塘很快涨满。
裴松脱下草鞋,和秦既白一块儿干,湍急的溪流没过小腿,脚底踩着沙砾,几个来回後,垮陷的埂子渐渐补满。
腰已累得直不起来,好在埂子总算稳住了。
裴松咬牙弯下腰又搬起一块儿大青石,正要擡腿,却见水中一阵翻腾,他定睛来瞧,心中不由得一喜:“白小子!”
秦既白循声看去,就见一条巴掌大小的青鱼正卧在石底。
山中水自天上来,缓缓汇聚成小溪。
只这溪水又窄又浅,寻常时候见不到几只活物,就是那小鱼小虾,也只米粒大小。
却不想今日暴雨倾盆,竟将这青鱼冲了出来。
秦既白缓慢蹲下身,到近处,伸手却奇快,就听“哗啦”一声响,一把抓住了青鱼。
可还没高兴多久,那青鱼突然甩尾猛蹿,紧接着身子一扭,竟从他指缝间滑脱了。
说时迟那时快,“扑通”一声响,裴松朝那鱼猛扑了过去。
他半面身子都浸在水里,秦既白心口一紧,忙过去扶他:“怎麽样?摔疼没?”
裴松狼狈地爬起来,却咧嘴朝他嘿嘿一笑。
汉子心领神会地弯起眉眼:“抓到了?”
目光缓慢下移,就见裴松的指头牢牢卡在鱼鳃後,任凭这鱼如何甩尾蹬鳍,也没再让它从手中溜脱。
俩人回家时,一头一脸的泥污,只筐子里还一条活蹦乱跳的。
院子里,裴椿正挽着裤腿往外舀水,房舍地基下陷,一到大雨天就积水成洼,墙角的裂缝里还一个劲儿渗水,刚舀出去半盆,院子中间的水又漫过了脚踝。
好在眼下雨势小了,要麽真得灌进卧房去。
听见脚步声,小姑娘忙站直身喊人:“你俩可算回来了,我这就烧水去。”
裴松快走几步到檐下,脱下蓑衣,将竹筐子落到地上:“快过来瞧瞧!”
裴椿凑头来瞧,就见一条青鱼正在筐中扑腾,腮盖一开一合,很是活泛:“鱼?!”
“今儿晚上吃鱼!”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