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一件棉袄
半月未见,追风壮实了许多,四肢明显抽长,跑动起来时,黑色被毛下绷紧的肌肉线条格外清晰,满是鲜活劲儿。
从前还是毛团子一只,进出堂屋都需踩着架板,眼下已然能轻松跳跃。
它瞧见俩人,兴高采烈地围着打转,口中不住的“呜汪”。
裴松生怕动静太大扰到人,才蹲下身去,却听“嘎吱”一声门响,裴椿披着衣裳出来了。
小姑娘半梦半醒,伸手揉了把惺忪的睡眼,待瞧清院子里的裴松和秦既白,忙拾步奔上前去:“阿哥丶小白哥!”
裴松见状,站起身来将人拥了个满怀。
裴椿两条纤细的手臂紧紧环住人,不住往他胸口埋:“阿哥你可回来了!我想你想得不行!再瞧不见我都快找去了!”
俩人进山,并没有说定确切的归期,或早或晚得由着何时打到猎物来定。
裴椿便日日都到门口子盼望,前几日家中收下玉米,得背去铺子里打成粉面,她还往村西头多行了二里路,也晓得等不到人,可就是想去瞧一瞧。
“哎哟这咋还哭鼻子了。”见小姑娘脸蛋上湿漉漉一片,裴松伸手轻轻擦掉,又温声哄道,“外头风冷,再哭伤了脸。”
裴椿下颌抵在他胸口,仰头巴巴看他:“那你今儿个同我睡嘛,我可想你。”
“都大姑娘了,哪还能和哥睡。”
裴椿嘟嘟囔囔:“我都是你养大的,咋就不成了,你就是和小白哥成了亲,不惦记我了。”
裴松脸上臊得通红,伸手捏她脸蛋:“净乱讲。”
汉子笑着看了眼俩人,什麽也没说,推着轮车进了院子。
许是动静有些大,不多时,裴榕开了门,一见是俩人,满面欢欣地快步走了过来:“我说咋听见椿儿说话儿,原是你俩回来了,去了这般久,快急死个人。”
“吵到你休息了吧?”裴松道。
“这有什麽。”裴榕帮着一块儿推车,“平安回来就好。”
车板子上山野鸡被捆扎紧实,怕它胡乱飞窜,汉子用条布巾子绕过它的腹部,将两羽缠紧,这一路车程颠簸,它咕咕嘎嘎闹个不歇,眼下才将将消停。
裴榕瞧见这山货,不由得惊喜道:“竟捉了只活鸡!”
裴松笑着应道:“是嘞,白小子逮的,正好给豆饼做伴儿。”
裴榕忍不住看去秦既白,擡手拍拍他肩膀:“这麽厉害!”
汉子还未说话,裴松先抢着开了口,话中满是骄傲:“那可不,这回猎来不少山货,多亏靠他。”
“没有,都是和松哥一块儿猎的。”
裴榕看看俩人,笑着道:“快进屋丶快进屋。”
已是夜深,万籁俱寂,只偶尔听见寒鸦一两声寥落的咕嘎。
天气冷下去後,门上挂起了厚实的帘子,农家户穷,多是用芦苇丶茅草编制,虽不如棉布的保暖,却也能挡些风寒。
几人合力将板车擡进屋去,再一件件往下卸东西,追风跟在边上绕着圈地打转,咬着吊筐也帮忙使力气。
油灯亮起,晃晃悠悠一盏黄光,映照得堂间满是暖意。
裴榕同山野鸡大眼瞪小眼,问道:“要咋安顿它?”
“用麻绳子捆住脚就成,剪了羽的,飞不走。”秦既白边说,边将两个筐子卸了下来,一股子腥气散开,冲得人喉间发苦。
裴椿皱起眉头:“这是啥?”
拨开层层叠叠的毛草,秦既白将个布包拿了出来,宝贝地放到了桌面上。
旧衣裳裹了里三层外三层,缓缓打开,终于得见里面物件。
一条灰白的厚实皮毛,即便是油灯昏黄的影儿里,也能瞧出油润的光泽。
小姑娘眨巴起眼睛,呆呆问道:“皮子?”
“嗯,猞猁皮。”因着急回来,皮板只草草擦洗过,还散着腥气,秦既白小心将它铺展平顺,又拢了拢密实的细毛。
裴榕做工多年,给大户人家打过家具,自然认得这物件,那些个老爷最喜冬里裹兽皮,太师椅上铺一整片,好生气派。
他喉结滑滚,叹声问:“猞猁皮?这得卖多少银子啊。”
“这个说不准,估摸能有二十几两。”
“二十……!”裴椿忙伸手捂住嘴,眼睛却瞪得溜圆,“阿哥,二十!”
裴松笑着看她,温声道:“听得嘞,二十,除了这猞猁皮,还猎了头小鹿,待换做银子,咱家就能盖房了。”
裴椿怔愣许久,高兴得跳起来,她扑进裴松怀里:“阿哥丶阿哥!咱家要盖新房了!”
“哥听见了丶听见了。”裴松不由得看去秦既白,却见这汉子正也在看他,轻轻勾着唇,目光在灯火里无端温柔。
世间事千千万,好像再没有哪一样,是比同家人欢喜和乐更圆满的了。
这一车板的物件儿收拾起来耗时又耗力,秦既白便将要紧的皮货和鲜肉拿了出来,其馀的东西待到天亮时再收拾。
裴榕明早还得上工,先回屋歇下了,怕追风咬坏皮子,顺道将它拴去了後院儿,小家夥倒是听话,被摸了脑瓜,踮起小爪“哈哧哈哧”地直舔人。
竈房里,裴椿重新生起柴火,“呲啦”一声响,火苗裹着火星子舔上锅底,将冷清的竈间烘出暖意。
这一趟回来,带了不少菌子丶野菜,裴松正想帮忙做活儿,却被小姑娘拉到了马扎上坐下:“你好好歇着,这儿要不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