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木门半开,清晨稀薄的日光落在门槛上。
黑团子正窝在角落里舔毛,脑顶缺了一块儿,丑兮兮的。
今早晨做的大碴子粥,前夜里裴椿现泡了小锅的玉米粒子,笨碴子丶粘碴子各一半,这样熬出来的粥既不会水成稀汤,也不会过于黏稠。
早晨熬时,她将泡好的芸豆丶花生也一并下了进去,小火慢烧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出的锅。
干粮则是贴的萝卜丝饼子,特意多刮了小半勺膏白的猪油。
饼子煎得金黄焦脆,一口下去唇齿留香。
裴榕看一眼角落里的追风,同秦既白道:“我没想到山野鸡这样生性,实在对不住。”
“这不怪你,我没说清楚。”汉子埋头喝了口汤,大碴子粥熬得浓稠,一股子谷物醇厚的香,他也气闷,“往常豆饼也没这样。”
裴椿不住点头:“是说。豆饼这媳妇儿好生厉害,别给它也打坏了。”
裴松听得一愣,哧哧笑起来:“咋就成豆饼媳妇儿了?”
“这山野鸡是母鸡,豆饼是公鸡,可不就是一对儿。”裴椿越说越觉得自己在理,“晨里小白哥还给那母鸡扔进豆饼圈里了。”
桌下裴松擡腿踹他一脚:“再给咬死了。”
秦既白握住他手,温声道:“又不是斗鸡,没事儿的。”
“不成,我还是得去看一眼。”说罢裴松落下筷子,忙着往後院儿去。
他这性子风风火火,想起什麽来非得立刻便做,秦既白拦也没烂,起身尾巴似地追了上去。
裴椿扭头去瞧,本也想去凑热闹,可红了红脸,紧着埋头喝起粥来。
後院子,竹篱笆围起的鸡棚里,豆饼正绕着那只山野鸡咕咕嘎嘎打转,也没了往日追着别家鸡的凶劲儿。
母野鸡倒是镇定,缩在棚角啄着地上的碎白菜叶,它在山里没见过这吃食,新鲜得紧,又怕豆饼来抢,时不时擡眼瞥它一下,尖喙笃笃点着土面,好生厉害。
篱笆门开了条小缝,裴松扒着瞅了好一会儿,见豆饼不仅没扑上去,还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装了米子的破碗往母鸡那边推了推,这才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啐它:“刚来家时可没见你这样听话儿!”
话音刚落,身後忽然传来汉子的声音:“可是放心了?回去吃饭了。”
裴松扭过头,见秦既白正笑着看他,伸手挠了挠脸,嘿嘿笑道:“走了走了,正饿呢。”
暖融融的日光落在两人身上,秦既白道:“一直忘了给这只起名,叫啥好?”
裴松想了想,忍不住“哈哈”笑起来:“面饼?我瞧它也挺喜欢,吃我一张半呢。”
“……”
秦既白不由得勾起唇角,又伸长手去拉紧他手,温声道:“挺好,就面饼吧。”
半月未归,已是深秋,裴椿日日收拾着,後院儿倒也干干净净。
地里玉米拢共两茬,原先种小麦的垄子被几家小子踩坏,补种的玉米先成熟,裴榕和裴椿收下来後,在院儿里晒得透黄,打成了玉米粉。
稻子丰收後抢种的玉米熟得晚些,还需晾晒,後院儿架起了两排竹竿,剥开玉米的糙皮,反系在竿子上。
黄澄澄的玉米棒子耷拉下头,挨挨挤挤地排成一溜,风一吹须子便轻轻飘荡,满是谷物的甜香。
裴松晃了晃被握紧的手:“吃完饭干啥去?我陪你硝皮子?”
霜降後,山里气温越发冷起来,地里不好再种什麽,裴松也空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