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在谢告禅陪他用膳时,看起来会稍微活跃些,进食也比往日要多,林安平观察了好几日,最後下了定论:只要谢告禅陪着,谢念便能恢复。
作为太医来说,这个结论显然十分荒唐。
但似乎没有一个人对此提出异议。
两人默不作声答应了提议,每日一起用膳,谢告禅忙碌时谢念就在旁边安安静静刻木雕,等谢告禅忙完就给他看自己的新作,而後再去御花园或者玉寒池散步,等到晚上才会分开。
只不过随着及冠礼的临近,谢告禅的陪伴也在无声中渐渐失效。
谢告禅心中不好的预感也越发频繁起来。
眼看着谢告禅的脸色逐渐变差,谢念紧急转移话题,起身越过桌案,拉住谢告禅袖袍:“皇兄陪我去看雪绒好不好?他昨天刚学会一句,还没来得及给皇兄听。”
桌上的菜肴基本没动几口,谢告禅扫了一眼,心想着让小厨房晚上再做些别的清淡菜式。
他随着谢念一起走到殿门口,“雪绒”待在用金丝缠绕的鸟笼中,看见谢念时眼睛一亮,扑闪着翅膀飞出笼外,口中还喊着“五殿下”“五殿下”。
声音清脆,像是山间冷泉击打乱石。
谢念伸出食指,接住玄凤,眼底流露出一丝笑意。
“诺,看看这是谁?”
雪绒歪着头看向谢告禅,片刻後又叽叽叽地叫起来。
“皇兄!皇兄!”
谢告禅眼神微动,有些意外。
他当时从属下送来的一群玄凤里选择了雪绒,却不曾想雪绒是个反应迟钝的,平常玄凤一两日就能学会的话,雪绒却怎麽也学不明白,只会歪头状似不解的看着人,而後自以为领悟般跳上人的肩膀,用毛茸茸的头蹭来蹭去。
雪绒之前看到他只会叽叽乱叫。
谢念唇角微弯:“我教了它许多日,中间连哄带骗,将藏下的东西全喂了吃,才总算学会。”
他仰头,与谢告禅四目相对,眼中笑意几乎要溢出来:“皇兄是不是该奖励我些什麽?”
谢告禅眸光沉沉,眼神不明。
半晌,他才开口:“念念想要什麽?”
声音低哑,带着某种不为人知的隐秘心情。
谢念重新转回去,指尖蹭了蹭雪绒的头,将雪绒重新放回笼中木枝上。
“不知为何,我最近总是做梦……”谢念声音很轻,缓缓走向另一处桌案,指尖划过整齐摆成一排的木雕上,“梦见小时候和皇兄一道读书,梦见和皇兄一道去秋猎,梦见和皇兄在玉寒池边看锦鲤游弋。”
说到最後几个字时,谢告禅心头忽地一跳,思绪不由自主地被拉回到那个淆乱的梦境当中。
“可总觉梦中时分太过短暂,梦醒後,又常常觉得自己忘记了什麽。”
谢念顿了下,继续说道:“我总觉得那是什麽重要的事情,想不起来便会坐立不安,彻夜难眠。”
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般笑了下,看向谢告禅:“所以这几日总有些恹恹的,又觉得这实在羞于说出口,让皇兄担心了。”
像拙劣的借口,但谢告禅没有丝毫怀疑。
谢念从不在有关他的事情上撒谎。
“但刚才看到雪绒时,我突然想起来,梦中忘记的到底是什麽了。”
“再过几日就是及冠礼,”谢念垂眼,纤长眼睫挡住他眼中大部分情绪,“等到那时,我是不是就该出宫开府,无召不得入宫……”
等到大皇子真的如他所说,让谢念重新恢复身份,是不是就再难回到宫中见谢告禅一面了?
等到那时,他又该以何种身份面对谢告禅?
更重要的是……谢念想到此处,心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