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可还在外面等着消息呐!推着轮椅在郊外苦等一个昼夜,他就算出狱,大皇子还能等到那时候吗?
然而他快把眼睛眨出残影了,谢念也丝毫没有要改变想法的意思,他眉尾微挑,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文清,其中含义不言而喻:就算我不配合,你现在又能拿我怎麽样?
苏文清:“………………”
算了,斗不过。
苏文清深吸一口气,将纸条卷吧卷吧重新塞回袖口中,语调变得毫无起伏:“那臣就直说了。若是事情到了最坏的地步,连根带拔居然将五殿下也牵连进来,殿下只需说当初收到了臣寄来的信。”
“信上的内容是:臣为了同窗旧友一直在奔波,想要借殿下的进宫令牌一用,殿下不知臣其实是为了走私行贿,将令牌夹到信封中後,被太子殿下截胡,进而才发现了臣的所作所为。”
“此後的事情五殿下便也知道了,”苏文清将桌案上提前写好的信向前一推,“殿下只要咬死不知情便可。”
谢念连眼神都没赏给那封信一眼,转而看向一旁的谢告禅:“皇兄觉得如何?”
谢告禅语气平淡:“照他说的做。目前你的真实身份还未挑明,若无必要,待在宅院内不要随意外出。”
谢念轻“嗯”了一声,不知为何,望向谢告禅的侧脸,脑海中又莫名冒出了那句意味不明的话。
这点自心底産生的疑问自然没人回答。囚牢中毕竟阴湿寒冷,谢告禅没有让他在牢房中多待,大致对完口供後便带着谢念离开。
谢念没有理睬身後苏文清越来越热切的目光,跟着谢告禅走出地下牢狱,心头那点疑问还在不断盘旋,连自己一路走到了大理寺後门都未察觉,直到马车前的马传来轻微嘶鸣声,他才骤然回神。
“五殿下?我们该走了。”翁子实站在马车前,替他掀开帘子。
谢念定定注视面前马车半晌,忽然间回头,看向站在台阶之上的谢告禅。
霜寒露重,夜幕中零星散落着几点星辰,如银月色如同流水般倾泻而下,谢告禅沐披着玄色大氅,身形修长,整个人如同沐浴在月光下的雕塑,眉骨锋利,鼻梁高挺,连一丝一毫的差错都挑不出来。
“……皇兄跟我一起回去吗?”良久过後,谢念轻声开口道。
“孤有要务在身,”谢告禅语气冷淡,“有翁子实陪同,路上不会遇到危险。”
意思就是不回去。
谢念盯着谢告禅许久,忽然不知道从哪儿来涌出的勇气,“噔噔噔”两三步跑上台阶,连谢告禅的视线都不敢对上,只好一边低头数阶上石砖,一边硬着头皮小声道:“既然皇兄不回去,那我也不回去。”
他声音太小,谢告禅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眉头立即皱起来:“你说什麽?”
一旦谢告禅摆出这个架势,就是要生气的前奏,谢念下意识瑟缩了下,整个人後退一步,可又实在不想再坐着马车回去,硬生生止住步调,站在原地。
这次分开,下次见面又要到什麽时候?
况且他还没搞懂谢告禅那句话究竟是什麽意思,他有预感,如果今天没弄清楚,以後再想得知就难了。
最後憋了半天,谢念干脆一咬牙一闭眼,大声道:“我不回去!”
这次每个字都清清楚楚传到了谢告禅耳朵里,他甚至有些气笑了,声音愈发冷了下去:“谢念!这儿是大理寺!不是你撒泼打滚的地方!”
谢告禅语气冷得出奇,谢念浑身一抖,心中害怕到了无以言喻的地步,却仍然死死咬住牙,不肯退後一步:“皇兄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就算皇兄讨厌我,不想见我……”
他声音愈发颤抖,却还是忍住喉头哽意:“我也不走!”
随着话音落下,大理寺重归安静当中。
翁子实站在马车前,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权当自己什麽也没听见。
谢念还低着头,看不见谢告禅的神情,也没听见谢告禅再开口,于是後知後觉地察觉到一丝尴尬。
然而他已经进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只好吸了吸鼻子,倔强地站在原地,以宣告自己的坚定决心。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见脚步声再次响起,并且渐行渐远。
可眼角馀光里,大理寺的後门也并未合上。
谢念转头看了眼,翁子实悄悄朝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而後便跳上马车离开了。
深深吸了口气後,谢念重新走进大理寺。
踏过门槛後,他没忘记将後门合上,再转头时看见谢告禅正半仰在椅背上,眉眼中带着淡淡的疲倦之意。
谢告禅没睁眼:“屏风後有歇息的地方,天亮前就离开,让旁人看到了,孤也保不住你。”
谢告禅不知几日没睡过好觉,似乎无论何时看向他的时候,他都在闭目养神,亦或者是捏眉心缓解压力。
谢念目光落在他俊美面庞上,忽然没头没尾说了一句。
“我其实……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麽。”
谢告禅动作一顿,擡眼看向谢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