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昭用来幻形的纸人已经碎了很多,覃无马上就要回来了。他深知时间宝贵,再次用幻术将自己化作覃无的样子,在江宜臻恍惚时,轻声道:“为了三界安宁,我愿意付出……”
弯刀带着凛然杀意破空而来,接触到华昭的瞬间,他的身体便成为破烂的纸人,“当”的一声被钉在墙壁上。
纸人飘飘荡荡,深渊也随着华昭的消失而消失。
紧接着,窗外的风雪呼啦啦地涌进房间,吹起江宜臻的头发。他捂着右眼侧身,看到了覃无。
覃无回来得匆忙,手背上还有蹭出的伤。他紧绷着,心如擂鼓,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二话不说将大衣裹在只穿着睡衣的江宜臻身上,抱着他回到卧室。
江宜臻不怕冷,但这是覃无下意识的举动。他没多馀的心情管碎了一大片的落地窗,勉强用结界先封上了。
江宜臻右眼烫得厉害,露出的左眼也猩红一片,于是他没有擡头,垂着眼在覃无颈边嗅了嗅。覃无身上带着雪意,但并不让人觉得寒冷。
“眼睛怎麽了?”覃无抱他在床边,担心他受了伤。
江宜臻没动,良久後,在他肩头静静问:“渡也呢?”
他感到覃无有些迟疑。
江宜臻心跳得很慢,一下一下敲击着他的耳膜。
华昭有一点说的是对的,他的确有很多办法验证。他和渡也的联系仅次于覃无,对它的气息感知也极敏锐。他第一次见到转世的覃无就知道他身上没有渡也,好比现在他同样知道渡也不在覃无的身上。
但这些都可以被解释,毕竟覃无是渡也的主人,也深知他可以感知这些,只要是覃无说,他都可以相信,甚至于含糊其辞,也能轻易说服他。
但他等了会儿,覃无仍然没有说话。
江宜臻放下手,在沉默中放下手。右眼因为被血液浸泡着,看东西模糊不清,他眨了眨,掉下一点血来,“说话。”
覃无心一紧,帮他擦掉脸上的血痕,几乎是用气声说:“我把它放在安全的位置了。”
江宜臻看着覃无的眼睛,在模糊中辨认出他的口型,忽然问:“你早就知道华昭和邪神党的关系了?”
覃无没有立刻否认。
他想,江宜臻既然已经知道这麽多,那麽所有事应当都被华昭抖得差不多了。
华昭睚眦必报,想来早就盘算好今天的事。
他该怎麽解释?和盘托出自己的计划麽?可这违背了自己的初心,他不希望江宜臻参与其中。
正当覃无组织语言时,江宜臻盯着他,突兀道:“覃无,你想起来多少从前的事?”
这话将覃无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他面色如常,甚至作了个适当的疑问表情,才问:“怎麽了?”
“你先回答。”
“……很多。”
江宜臻扣住覃无的手腕,闭了闭眼。
是无端猜测,还是心下早已有答案,他自然分得清。
“你是不是以为我是笨蛋?”江宜臻低声问。
覃无反抓住他的手腕想说点什麽,但江宜臻的声音极速冷下来:“你没恢复记忆。”
覃无整个人都顿了一下,微微张口,却没说话。
他的反应太耐人寻味,即便有所准备,江宜臻还是被事实砸得眼前一黑。
他想到覃无那天用最冷漠的语气来极力否认自己的身份,就觉得眼下发生的事荒唐得令人想笑。
覃无在想什麽江宜臻不知道,他甚至觉得华昭说的是真的,于是咬牙说:“所以真的只是为了任务把渡也拿走?”
“不是。”覃无语气低下来,“和你想的无关。”
“那和什麽有关?覃长官,你在做什麽?你是在装作你认为的另一个人!”江宜臻一把甩开他,“你以为这样很好玩吗,你把我当作什麽了?”
他本就受妖气侵袭的眼睛再次滚烫得令他不得不用妖力镇下,但看起来仍然可怖。
覃无不知从何开始解释。
他不知道江宜臻是从什麽时候开始起疑的,但或许他的僞装本就破绽百出,只是缺少一个被揭露的口子。对于前世,他只是一个旁观者,怎麽可能真正感同身受?
“臻臻,我只是……”覃无抱住被刺激得心魔复发的江宜臻,试图安抚他暴虐的妖气,“我只是不想你伤心。”
“你已经在伤我心了!覃无……我讨厌你。”江宜臻说着就有些哽咽起来。他想到之前的事,又怨恨起覃无来,他原本已经原谅他了。
江宜臻大力推开覃无,踉跄着摔在地毯上,半晌没起来。他眼前血红一片,也没听清覃无在说什麽。
左不过是一些道歉的话。
片刻後,他被抱进覃无的怀里,意识清明了一些,更鲜明的是妖力在急速衰退,直至他感受不到一丝妖力。这时,他听到覃无说:“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我可以是他。别讨厌我,臻臻,求你了,好吗?”
江宜臻有些愣神,靠在覃无肩头沉默良久,用被锁在一起的双手抓住他的领口,嗓音喑哑:“你是这样求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