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悬进的那间加盖出来的小房明显是厨房,老刀停了车,正准备往厅子里走,就听见赵悬喊了一声:“我去菜地里揪几把菜来,你先等等啊。”说着就见这丫头挎着一个大篮子匆匆走出了院门。
独留下老刀一个人,他突然有些踌躇了。他一个人流浪了这么些年,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末世后谁也不傻,能将一个家留给他而自己独自出门的人,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就因为自己救过他一命?他救过的人可太多了,要不是赵悬说了这么一段过往,他早都忘记了。
穿过了整洁的小院,一楼的厅子也是干净的,地上没有灰尘,家具被擦拭得很亮,简单地放着一张四方桌并着四条长凳。一边贴墙放着一架不锈钢置物架,上头好看的玻璃罐里摆放着五颜六色的食品。置物架边上还有两架冰箱,一个柜式冰箱,一个立式冰箱。而在卫生间里,则摆放着一个洗衣机。
厅子的另一面墙上挂着一面万年历,万年历正亮着,显示着日期和时间。万年历下头的墙上挂着两顶斗笠,下边放着一大一小两双雨鞋,再旁边还立着几把农具。
——他们的这个小家被收拾地井井有条,不仅干净整洁,还通上了电。
通电是那个叫路安的漂亮小子干得吧?老刀依稀记得他的模样,比自己还要高的个头,很瘦,但就算是瘦得都脱相了也可以看出他生得很好看,他不大爱说话,做事情却很勤快,会修电。
也是因为有这个手艺,营地才会勉强让他和赵悬一起进来,他聪明,后来在营地还学会了修车。老刀记忆里的赵悬则很小,也很丑,从余家三兄弟的手里救下满脸是血的她时,他就觉得这姑娘丑,要不是赵悬今天主动叫出他的名字,他也无法相信他笃定活不了赵悬可以这样生机勃勃地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个小姑娘如今还是留着拉杂的短发,脸圆润了些,眼睛亮晶晶的。她的眼睛是亚洲人里少见的浅棕色,即便穿着土气的大印花衣裤,头发因为自己剪的而不够整齐,但因为有了这双水润的眼睛,让她像一朵春日里的小白花似的,摇摇曳曳的,既柔软又坚韧。
想到这里,老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生出细纹的脸,倒是他老了很多。
他没有擅自走上二楼,而是在长凳上坐下,安静地等着赵悬回来。
——而这一切,正落在了回来的路安眼中。
路安的大三轮恰巧坏了在了路上,他是回来拿修理工具的。460一路跟着他回来,狗鼻子很灵,在离家很远的地方它就警惕地拽住了主人的裤脚。
一人一狗无声地走回家,从那打开一道缝的院门看去,他看见了一个四十有余的陌生男人正坐在厅子里,缝隙太小,他没看见那男人的脸,同时他也没看见赵悬,亦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路安感觉自己的血都冷了下去。
他的脸色瞬时变得很恐怖,他看了460一眼,一人一狗在多次的狩猎中已经养成了很好的默契,460也回看了他一眼,无声地露出一口白牙。
——如果把这个情景放进恐怖片中的话,无疑是只剩女主人的家中突然出现了一只厉鬼,而女主人不知所踪。
末世后会有这样一群“鬼”,不事生产,他们靠打劫为生,盯上了哪个人家就群起攻入,杀光里头的人,吃完用光里的物资,然后再去物色下一家。之前他和赵悬所住的那个营地就常常同这些人做交易。
厅子里还在想事情的老刀诸事不知,就猛然间感觉有一道风靠近自己,他本能撇开头去,锋利的斧头就朝着他的耳朵擦了过去。他回身,伸拳,与来人打斗在一起。
老刀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行走,各种打斗技巧已经出于下意识,念在这是赵悬的家,他留了三分力气,但也是和来人打得有来有回。
路安的拳脚都是老刀教的,他年轻,力气大,但依旧打不过经验派,但是他有狗。
——460,咧着雪白的牙齿,奋力咬在了老刀的小腿上,用上了自己毕生的修为。
而赵悬回家时,就看见一地狼藉,桌子翻倒,凳子断开,路安正被老刀反手扭着胳膊压倒在地上,而460则死死咬着他的腿。
两个男人都发出了极痛的惨叫。
赵悬吃惊地丢下了菜篮子,也“啊”的一声发出惨叫:“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
……
时间很快就流转到了傍晚,随着太阳落下,空气逐渐变得潮湿而冰凉,归途的鸟儿发出长鸣,叫声深邃,听来总觉得带着些悲凄。
有些昏暗的厨房里,红彤彤的火焰舔着锅底,让锅子里的水很快就沸腾起来。
赵悬独自在厨房里忙着。
将所有的面条干放入水里煮熟,而后捞起来过个凉水,然后加入葱油和酱油,葱油是用猪油炸制的,随便一拌就香气四溢,最后加入切成细丝的胡萝卜丝、黄瓜丝,以及小葱段,最后再撒上一大把脆香的油渣小丁,一大盆简单的葱油拌面就做好了。
中午刚摘的韭菜也被她洗净,切成小段。这时候的韭菜有些老了,炒熟了会像牧草一样难嚼,赵悬把韭菜焯到半生,干撒上点辣椒粉和香油凉拌了一下,最后加点白糖提个鲜,做成凉拌韭菜。
此刻的厅子里正满满当当的坐着人:姚家三口、老刀、路安,还有一只狗。
路安的胳膊已经接上去了,章小禾正给老刀的小腿上着药,狗狗则靠在460身边,捏着460软软的耳朵。
姚远刚好将瘸了一条腿的长凳给修好,见赵悬进来赶紧将这一大盆面条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