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盯着腕间的玛瑙珠,修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丶轻扣,听着珠子相碰的轻响,闷声甩出一句:“聒噪。”
可通红的耳尖却悄悄出卖了他,在炉火映照下,像是染了层薄霞。
艾玙眉峰一挑,目光扫向邬祉,语气带着三分警惕:“你怎麽冒出来的?”
“听见动静就赶来了。”
邬祉话音刚落,艾玙尾音陡然上扬:“耳朵倒是灵光——”
後半句戛然而止,他低头的瞬间呆住了,半晌没眨眼。
自己苍白的脚踝正被一只布满茧子的大手扣住,腕骨处还留着几道红痕,那黑手与他冷白的皮肤形成刺目对比,倒像是荒原饿狼攥住了落单的雪兔。
邬祉缓缓擡眼,眼底翻涌的暗色让艾玙心头一紧。
还未反应过来,他扬手拍向对方额头,力道却虚得像在挠痒。
邬祉不闪不避,被推得後退半步,却依旧死死盯着他,那眼神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
艾玙脖颈发僵,强撑着凶道:“发什麽疯?”
邬祉垂眸,闷声吐出三个字:“我错了。”
话音落地干脆利落,不带半分拖泥带水。
艾玙盯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忽而泄了气似的长舒一口气,随意挥了下手,衣袖扫过空中:“罢了,不算什麽大事。”
隔天,飞鸽传书振翅而来。
信上字迹潦草如疾风:“青崖阵深处藏有归云小院,本是没落商贾旧宅。近年屡现异象,但凡误入者皆暴毙院中,骸骨散于荒草之间。依行程推算,你等已临近此地。若能勘破迷局丶平息祸乱,乃江湖之大幸。”
艾玙不知何时凑到邬祉身後,脑袋从他肩头探出来,两指嫌弃地拈起纸条,挑眉道:“磨磨唧唧的,怕什麽?难不成要我拖着病秧子身子打头阵?”
邬祉张开的唇像搁浅的贝壳,最後只泄出半声模糊的气音,到嘴边的“我担心你”又咽了回去。
上次脱口而出这话,换来的是艾玙抄起药碗作势要砸。
他望着对方苍白却倔强的眉眼,握着剑柄的手紧了又松,最终只憋出一句:“你离我近些。”
“做什麽?”艾玙狐疑地往前半步。
邬祉垂眸盯着他眼下的青影,认真地问:“艾玙……是哪两个字?”
艾玙刚挑起眉要回句“关你何事”,就见对方突然擡手,指节悬在他唇前半寸,不容置疑道:“别拿‘随便取的’糊弄我。”
“艾草之艾,玙璠之玙。”他别开脸闷声作答。
馀光里,邬祉的嘴角缓缓扬起,笑意像融开的蜜糖漫进眼底,竟比暖阁里的地龙还要灼人:“好听。”
“哎!”
邬祉刚感觉自己和艾玙好不容易靠近了一点,就见对方瞪大了眼睛,被人揪住衣领凌空往後拽,衣领勒得他发出闷哼。
林熙和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後,指尖还勾着半片符纸,显然是用了缩地术。
“在聊什麽悄悄话呢?”带着雪松香的披风裹住艾玙半截身子。
艾玙的下巴埋进披风柔软的毛领里,睫毛下挑间指尖轻弹,将纸条甩向林熙和,对方指尖轻旋接过。
“我也去。”
“你去凑什麽热闹?”
艾玙坐下挑眉,靴尖踢了踢对方绣着云纹的鞋头。
“邬祉要蹚的浑水,你岂会袖手旁观?”林熙和忽然倾身,“你在哪,我在哪。”
“什麽乱七八糟的,烦死人了!”
艾玙皱着眉夺回纸条,指尖随意一扬,纸片打着旋儿飘进炭盆。
林熙和眼明手快地伸手去捞,却只抓住半截边角,火光映得他眼底笑意更浓:“扔了纸条可扔不掉我。你前脚走,我後脚就跟上。”
“好烦啊!”艾玙擡腿踹向林熙和膝盖,“爱去不去!真死了别指望我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