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敏周被问住了,说不上多感兴趣,只是她也没有特别的偏好,也正因如此,她觉得像王衎那样有梦想专业的人,更不应该轻易被影响。
詹老师面露了然,但很宽容地说:“这很正常,老师一开始也没有想要当老师,後来当了老师,也没想到会当一辈子。”
小时候写作文,方敏周听多了同学们想要成为一名老师的梦想,以至于她以为老师们都是从小就立志教书育人,詹老师的这番话很特别,但她没有继续细说,“你可以等上了大学,再慢慢探索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你要做的,就是顺其自然地往前走丶往上走,就可以了。”
方敏周眨眨眼睛,没有挑破这句话的矛盾之处:会顺其自然也许是因为没有方向。
但她也明白詹老师的意思,就像水往低处流,而人要往高处走,前者是自然规律,後者是生存法则。
“你还记得高二老师和你说过的话吗?”詹老师说,“你很聪明很踏实,也很幸运,看到你取得这麽好的成绩,老师由衷地为你感到高兴。”
方敏周又有点想哭,“谢谢老师。”
“并不是所有人的天赋和努力都会得到回报,你得到了,就要好好珍惜。老师说这话,并不是要你接下来还要更加努力,努力它是没有尽头的,对不对,努力并不一定会有回报,但是你可以相信自己的力量。”
方敏周点头。
“老师希望你未来一切顺利,不要吃太多的苦,就可以找到自己的幸福公式。”
幸福公式,这是詹老师高考前和他们说的话。
她说他们现在才十八岁,很难不把分数高低视为成功与否,但等到他们二十八岁丶三十八岁,就会发现这一次考试并不能决定一生,多少科学家是在当下失败的实验中,意外发现了其他结果,“所以每个人的一生就像一个不断做实验的过程,你们可以想想自己最想要的什麽?作为老师,老师希望你们都能够幸福快乐,而这取决于你们自己的配平公式。”
方敏周走出办公室,t欧阳茜问詹老师都说了什麽,方敏周说很难总结,但几乎是这两年来最掏心掏肺的一次谈话。
欧阳茜五指弯曲,做了个“挖”的动作,开玩笑道:“我可不想掏心掏肺。”
方敏周也笑。
她有点遗憾王衎没来,不然……她又想到孙彤,孙彤也没来。
这样的话,詹老师是不是经常和她说呢?方敏周有点羡慕。
欧阳茜考得也很好,她想要出省,还在考虑,轮到她进办公室,方敏周回原先的班级等她。教室已经清空了,几个同学在聊天,方敏周站在走廊上静静地望着校园。
天阴阴的,今年的台风马上就要来了,连日的高温略降,风里有雨的气息。
林斯年走到她边上对她说“恭喜”时,方敏周还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之前的班级第二名一直是他。
高三那年,她以超越孙彤为目标,实际孙彤之後的林斯年都没有考过一次。
高考真的是意外。
林斯年笑起来,“我其实一直觉得哪天会被你超过。”
“……真的假的?”
林斯年但笑不语,意思是让方敏周猜,这让方敏周有些忍俊不禁,不管真假,他的大方总归让她不再拘谨。
两个人接着聊了会天,楼下有人看到林斯年,挥手喊他,他应声後,对方敏周说:“那我们北城见?”
方敏周愣了愣,点头致意:“……北城见。”
一齐转身,王衎站在墙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
方敏周眼睛一亮,但王衎阴沉的脸色,令她有些怀疑地收起自己的惊喜,但还是笑着问他:“你怎麽在这?”
他不是在南城吗?
“我怎麽不能在这。”王衎活动着手腕,朝他们慢慢走过来。
他渐渐逼近的戾气,令方敏周不由得皱起眉头。
一旁的林斯年看了看方敏周,又看了看王衎,他察觉到古怪,但他也听说了他们交往的事情,以为是闹了别扭,便笑了笑,试着调节气氛:“你们……”
话刚出口,他的脸上挨了一拳。
方敏周惊叫出声。
林斯年捂着脸踉跄两步,王衎发狠地揪住他的衣领,还要来上两拳,被林斯年一个勾腿扑倒在地上,两个男生立刻凶猛残忍地扭打起来,拳头砸出“砰砰砰”的声音,惊恐的尖叫声和纷乱的脚步声中,一切触目惊心。
方敏周反应过来後就想要拉开他们,却无从下手,突然被欧阳茜拽住,“你会被打到的!”
最後是郑彦航和其他几个男生奋力从背後拖开两人。
“搞什麽搞什麽?!”郑彦航叫道。
王衎还在挣扎,死盯着林斯年,额头青筋暴起,仿佛见到仇人,而另一边的林斯年相比之下冷静了许多,擡手摸了摸自己破了的嘴角。
眼见郑彦航他们制不住王衎,有围观的女生被吓得後退了几步。
“王衎,你疯了?!”
发狂的人像被打了一针镇定剂,猛地停了动作,通红的眼睛直直地望向方敏周。
郑彦航咬牙,大气都不敢喘。
于是王衎在一片寂静中,清楚地看见了方敏周脸上的愤怒丶担心丶不解和……害怕。
理智和感官归位,他开始感觉到自己脸上丶身上的痛,但都不及心里的。
“你……”方敏周看到王衎一头的汗,红涨的脸上有伤,衣服皱巴巴的,陌生又让她心疼,而他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睛里,此刻满满的都是对她的失望。
王衎用力甩开郑彦航,一瞬间,他察觉到所有人都警惕地围着他。他冷笑一声,看着方敏周,一字一句:“你放心,我死也不会去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