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因太子与齐王的先后离去,气氛稍缓,但那种无形的压力依旧弥漫在空气中。苏澈退回角落,能感觉到周围其他随行人员看他的眼神更加复杂,混杂着好奇、同情,或许还有一丝幸灾乐祸。被两位皇子同时“关注”,在这深宫之中,绝非幸事。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默默回忆着萧煜的叮嘱,以及入宫前恶补的宫廷礼仪,心中不断告诫自己谨言慎行。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正当苏澈以为可以暂且安生等到宫宴结束时,偏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和压抑的惊呼声。紧接着,一名身着高级女官服饰、神色仓皇的中年嬷嬷疾步闯入,声音带着哭腔尖叫道:“太医!快传太医!太后娘娘凤体突不适!”
偏殿内瞬间炸开了锅!太后突急症?!
等候在此的太医署官员们立刻站了起来,为的一位老太医急忙上前:“嬷嬷勿慌,下官等即刻前去!”
那嬷嬷却急得跺脚:“刘太医已经在看了!说是……说是症候凶险,气息不畅,让多叫几位太医过去会诊!快!快随我去长寿宫!”
太后居所长寿宫?众人不敢怠慢,几位太医署官员连忙收拾药箱,准备随那嬷嬷前往。
就在这时,那嬷嬷目光扫过偏殿,忽然定格在穿着医官袍服的苏澈身上,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指着他道:“你!你就是治好靖王殿下的那位苏医官?你也来!快!”
苏澈一愣,心中警兆顿生!太后急症,为何指名要他一个毫无资历、初次入宫的王府医官前去?这未免太过蹊跷!是巧合,还是又一个针对他和萧煜的陷阱?
“嬷嬷,下官年轻学浅,恐……”苏澈试图推辞。
“废什么话!太后凤体要紧!快走!”那嬷嬷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拖着他就往外走。旁边的太医署官员们虽然面露异色,但此时也无人敢阻拦。
苏澈身不由己,被那嬷嬷和几名内侍半推半架地拉出了偏殿,朝着后宫方向疾行。他心中念头飞转,是有人想借太后病重构陷他医术不精甚至谋害?还是想将他调离偏殿,另有图谋?无论哪种,他都已陷入被动。
与此同时,长春宫正殿内,腊八家宴的气氛也已降至冰点。
歌舞早已停止,丝竹无声。帝后高踞御座,宗室勋贵分列两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御阶之下,长身玉立的靖王萧煜身上。
方才一番看似家常的闲谈后,皇帝萧玦,一位年近五旬、面容与萧煜有几分相似却更显威严深沉的中年帝王,状似无意地提起了落鹰峡遇袭之事。
“九弟,听闻你前日入京途中,遭遇匪类惊驾?可有受伤?是何人如此大胆?”皇帝的声音带着关切,目光却锐利如鹰,审视着萧煜的每一丝表情变化。
萧煜躬身答道:“劳皇兄挂心,臣弟无恙,只是折损了几名忠勇的亲卫。匪类皆为死士,未能留下活口,兵器亦无标识,臣弟已命人详查,暂无头绪。”
“哦?竟有此事……”皇帝沉吟片刻,忽而叹道,“九弟久离京城,或许不知,如今朝中亦非铁板一块。你此番归来,旧疾又愈,难免惹人注目,行事还需更加谨慎才是。”这话看似关怀,实则暗指萧煜功高震主,引来了嫉妒和杀身之祸。
殿内众人屏息凝神,知道真正的交锋开始了。
萧煜神色不变,语气依旧平稳:“皇兄教诲,臣弟铭记。臣弟乃边关守将,只知保境安民,忠于皇兄。朝中之事,非臣所宜与闻。至于旧疾得愈,全赖皇兄洪福庇佑,亦幸得良医相助,实乃侥幸。”
他将自己定位为纯粹的武将,并巧妙地将康复之功归于皇帝“洪福”,避开了功高盖主的敏感点。
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未置可否,转而问道:“说起良医,朕听闻你那位随行医官,年纪甚轻,却医术通神?不知是何方高人门下?”
话题果然引到了苏澈身上。
萧煜正要回答,忽然,一名内侍总管匆匆上殿,在皇帝耳边低语了几句。皇帝脸色微变,虽极力维持镇定,但眉宇间那一闪而过的惊怒并未逃过萧煜的眼睛。
“何事惊慌?”皇帝沉声问道,声音不大,却传遍寂静的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