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
慕书安脱下身上的裘衣,擡脚往前走了一步後,突然想起了什麽。
“阿归。”
她哑着嗓音,将裘衣递给凌寒归。
凌寒归耷下着眼皮,目光落在这件他忘在湖心居的裘衣。
似乎几个时辰前,齐容叮嘱的温柔还在耳边。
“天凉,裘衣御寒。先替岁宁挡挡风,待送她回去,你带回府,得空再进宫还于朕。”
凌寒归伸手接过裘衣,拖着步子上前,感觉每一个动作,僵硬的身体都要断裂开来。
他将裘衣覆在齐容身上。
也不知,这般还给他,算不算得作数。
雪纷纷落。
一点点攒在齐容的发鬓,将他的乌发一丝丝染白,填平他紧皱的眉宇。
“陛下丶殡天了——”
慕书安擡眸,天空阴沉灰暗,即便到了时辰,天边也许久亮不起来。
许多的人匆匆而至,一如从前,她默默地站在人群之外,看着衆人跪倒一片。
凌寒归站到她身侧,挡住了风口灌过来雪风。
“陛下遗诏,封定王为摄政王,国丧百日暂由摄政王监国,百日期满,再宣传位诏书!皇贵妃德容淑慧,可不用守陵,择选封地而居。”
越丹宣读完遗诏,四下一片哗然。
“这丶陛下不是意外殡天的麽?怎还会留有遗诏?”
“让定王当摄政王,是不是属意定王的意思?”
“那为何不直接传位给摄政王?难不成新帝陛下另有人选?”
“那还能有什麽人选?放眼望去,得力的不就摄政王一个吗?总不能是那辰王吧?”
“可为何陛下要定百日期满才宣传位诏书啊?”
盛锦笙跪在灵前,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望向身後哗然私语的大臣们,眼眸动了动。
春露察觉,上前询问:“娘娘可有吩咐?”
盛锦笙不语,只是幽幽地望着那群私语的大臣。
“娘娘?”春露担心地再次询问。
“春露你看啊,他们关心遗诏的可信度,猜度那个位置会轮到谁来坐,却没有人在意是谁害死陛下的……”她起身。
明明很努力地平复情绪,可是一开口,还是忍不住哽咽落泪,“这是丶国丧?”
春露从未在盛锦笙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不由得担忧忐忑,“娘娘……”
盛锦笙嗤笑一声,擡眸冷意汹涌,“慕书安和凌寒归何在?”
一道屏风相隔。
盛锦笙端坐在里头的软榻,一衆人跪在外头。
香炉冉冉而起,盛锦笙的声音似飞雪,从折屏的隙间透出来。
“慕书安丶凌寒归深夜闯宫,闯宫之罪视同谋反。念其救驾之心,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慕书安静静地跪在人群中,低着头沉默着,连睫毛都不曾轻颤,毫不意外。
“娘娘,慕书安有陛下亲赐的令牌,闯宫乃臣一人之罪。臣愿一力承担!还请娘娘明鉴!”
不!
慕书安猛然擡头,刚张开嘴,就被凌寒归悄然握住了手。
男人微微佝了一下後背,微微凑近,低声安抚。
“你不忍我伤,我怕你受痛,总归今日逃不过。两人受罪,不如一人。安安乖,选回家替我上药。”
慕书安擡眸,凌寒归低头凝视着她,浑身的狼狈,满脸脏兮兮的像街边的乞丐。
手背的暖意蔓延,对视一眼,慕书安败下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