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凛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让,嘴角甚至牵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看来,需要给交代的,不是我。”
父子俩的目光在空气中交锋,仿佛能碰撞出火花。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所有董事都屏住了呼吸,意识到贺氏的天,恐怕真的要变了。
贺凛缓缓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以一种绝对强势的姿态俯视着全场。
“从今天起,所有与周家有关的合作、项目,全部终止清算。集团内部,由我直接组建审计小组,彻查过去五年所有重大资金往来和项目审批。”他的目光扫过那几个方才附和老董事,那几人顿时冷汗涔涔,“有异议的,现在可以提出来。”
无人出声。绝对的权力和铁腕面前,任何异议都显得苍白可笑。
贺震胸口剧烈起伏,脸色由青转白,最终,他狠狠将那份文件摔在桌上,猛地起身,椅子腿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一句话也没说,拂袖而去。背影依旧挺拔,却透出一股英雄末路的灰败。
贺凛看着父亲离开,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他清楚,这只是开始。扳倒盘根错节的周家,清理内部积弊,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但他已没有退路。
贺凛带着一身疲惫和挥之不去的硝烟味,再次站在了那家僻静的画廊外。画廊已经打烊,只有二楼起居室还亮着一盏暖黄的灯,像黑夜中唯一温暖的孤岛。
他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精致的甜品盒,是城中最难买的那家老字号,江郁很多年前无意中提过喜欢他家的杏仁豆腐。
他犹豫了很久,才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脚步声由远及近,门开了。江郁站在门内,穿着宽松的居家服,身上带着淡淡的松节油气味,似乎刚结束创作。他看到贺凛,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诧异,随即又恢复平静。
“贺先生。”他的视线落在贺凛手中的甜品盒上,顿了顿,“有事?”
疏离的称呼,礼貌而冷淡的询问。
贺凛的心脏像是被细线勒紧,有些喘不过气。他举了举手中的盒子,声音因疲惫和某种小心翼翼的试探而显得低哑:“路过……看到还没关门,就买了点。你以前……好像喜欢这个。”
江郁的目光在那logo上停留了一秒,然后缓缓移开,摇了摇头:“谢谢,不过太甜了,我很久不吃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像一阵风,吹散了贺凛所有精心准备的、微不足道的借口。
是啊,很久了。久到连喜好都会变。他凭什么以为,一点过去的甜头,就能抹平一切?
贺凛的手臂僵硬地垂下,甜品盒变得无比沉重。
两人之间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晚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公司的事情,”贺凛艰难地再次开口,试图寻找话题,“周家那边,差不多了。那家子公司的股权,法律程序走完就会完全回到你名下……”
“嗯。”江郁轻轻应了一声,反应平淡得仿佛在听一件与己无关的天气预报,“辛苦了。”
贺凛看着他被灯光柔化的侧脸,那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绪。他站得离自己那么近,却又像隔着一整个无法跨越的冰川纪。
他还能做什么?他把能给的、不能给的,都开始不顾一切地捧到他面前,可对方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这种无处着力的绝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那你早点休息。”最终,他只能干巴巴地吐出这句话,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乞求般的卑微。
江郁微微颔首:“贺先生也是。”
门,在贺凛面前轻轻合上。温和,却坚决。再次将他隔绝在那片暖黄的光晕之外。
贺凛独自站在深夜的寒风中,手里那盒渐渐失去温度的甜品,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他站了很久,才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背影被路灯拉得细长,浸满了无人看见的落寞和萧索。
车内,他没有立刻发动车子。只是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手机屏幕亮起,是特助发来的消息,关于下一步对付周家的详细计划,密密麻麻的文字,杀伐决断。
可他看着那些字,眼前却只有江郁那双平静无波、再也映不出他影子的眼睛。
他知道,商场的战争他赢定了。
但另一场战争,他或许从一开始,就输得彻彻底底。
而他,甚至连上战场的资格,都才刚刚开始赎罪般地祈求。
围剿
贺凛对周家的围剿进入了白热化。
资本市场的腥风血雨从未停歇,周氏股价连日跌停,银行催贷,合作伙伴纷纷切割,昔日庞大的商业帝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崩离析。贺震试图力挽狂澜,动用旧日人脉,却发现自己发出的信号石沉大海。贺凛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斩断了他所有可能的援手。
一场决定性的内部会议在贺氏总部最大的会议室召开。不仅所有董事到场,更有几位至关重要的元老和大股东被“请”来旁听。空气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贺凛坐在主位,面容冷峻,眼底是连日鏖战留下的淡淡青黑,但眼神却亮得慑人,那是猎手终于将猎物逼入绝境的锐光。
贺震坐在他左手边第一个位置,脸色灰败,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他试图维持最后的威严,但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会议议程进行到最关键的部分——审议彻底终止与周家所有关联交易及启动对周氏追偿的议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