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多说一个字
夜色如墨,暴雨砸在迈巴赫的车窗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车内,贺凛面色冷峻,下颌线绷得极紧。副驾驶上的江郁裹着厚厚的毯子,脸色苍白,额角抵着冰凉的玻璃,闭目忍受着一波强过一波的晕眩和恶心。
他们刚从一场不得不出席的商业晚宴上脱身。宴会上觥筹交错,几个不长眼的合作方围着江郁不停劝酒,言语间带着试探和几分不怀好意的狎昵。贺凛当时脸色就沉了下去,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几乎将整个宴会厅冻结。他没等对方把话说完,直接揽过江郁的腰,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掷杯于地,玻璃碎裂的脆响惊得全场鸦雀无声。
“他的酒,我代了。”贺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目光如冰刃般扫过那几个面色讪讪的人,“至于合作,到此为止。”
说完,不顾众人惊愕的目光,半抱着几乎站不稳的江郁,径直离场。
“还好吗?”贺凛的声音将江郁从混沌中拉回些许。他腾出一只手,覆上江郁冰凉的手背,掌心滚烫。
江郁勉强睁开眼,摇了摇头,胃里却一阵翻江倒海。“……想吐。”
贺凛立刻打了转向灯,将车稳稳停在路边应急车道。他迅速下车,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一手护着江郁的头顶,一手已经拿来了备在车里的呕吐袋和矿泉水。
江郁俯身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是难受得眼角沁出生理性泪水。贺凛半跪在湿冷的地上,丝毫不顾昂贵的西装裤沾染泥水,一手举着袋子,一手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眉头拧成了死结。
“下次这种场合,不必勉强自己。”贺凛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压抑的火气和显而易见的心疼,“我说过,不想去就不去。”
江郁虚弱地靠回座椅,接过他拧开的水漱了漱口,声音沙哑:“……总不能一直躲在你身后。”
“为什么不能?”贺凛用湿巾仔细擦去他额角的冷汗和唇边的水渍,动作轻柔,眼神却霸道得不容置疑,“我贺凛的人,我想怎么护着,就怎么护着。谁敢多说一个字?”
他将毯子重新给江郁裹紧,关上车门,回到驾驶座。车子重新汇入雨幕,速度却比刚才平稳了许多。
回到家,贺凛直接将人打横抱起,一路抱进卧室,放进已经放好热水的浴缸里。氤氲的热气驱散了部分寒意,江郁苍白的脸色稍微回缓。
贺凛挽起袖子,亲自试了水温,然后拿起浴球,挤上江郁惯用的、带着安神作用的沐浴露,动作生涩却异常仔细地帮他擦洗。他的指尖偶尔划过江郁光滑的皮肤,引起细微的战栗。
“我自己可以……”江郁有些不好意思,想去拿浴球。
贺凛避开他的手,语气不容商量:“别动。”他低下头,继续着手上的动作,目光专注地掠过江郁身上每一寸肌肤,像是在检视什么易碎的珍宝,“以后任何让你不舒服的人或事,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他的声音很平静,江郁却听出了底下汹涌的暗流。他知道,今晚那几个劝酒的人,恐怕在商场上再也难有立足之地。
洗完澡,贺凛用宽大柔软的浴巾将人裹好,抱回床上。他又去厨房端来一直温着的醒酒汤和养胃粥,一勺一勺,耐心地喂江郁喝下。
看着江郁蹙眉吞咽的样子,贺凛眼底闪过一丝懊悔。“怪我,”他放下空碗,用指腹擦去江郁唇角的汤渍,“不该带你去那种场合。”
江郁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不关你的事。”他顿了顿,抬眼看向贺凛,灯光下,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里带着清晰的依赖和信任,“我知道,你会护着我。”
这句话像羽毛,轻轻搔刮在贺凛的心尖上。他俯身,将江郁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人嵌入骨血。
“嗯。”他在他耳边郑重承诺,声音低沉而笃定,“永远都会。”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
“夜色”酒吧的包厢里,烟雾缭绕,气氛糜烂。一个穿着服务生制服、身形清瘦的少年,正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玻璃茶几。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嘴角紧抿,带着一股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倔强和……死寂。
“喂!新来的!”一个醉醺醺的、穿着花哨衬衫的男人粗鲁地喊道,将空酒杯重重顿在少年刚刚擦过的桌面上,酒液溅了他一手,“再去给老子开两瓶黑桃a!要快!”
少年,名叫苏晚,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低低应了一声:“是,先生。”声音清冷,没什么情绪。
他转身欲走,另一个坐在沙发主位、穿着黑色丝质衬衫、面容俊美却透着阴鸷邪气的男人却忽然开口,声音带着玩味的凉意:“等等。”
苏晚的脚步顿住,背脊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那男人,是这家酒吧的幕后老板,也是这座城市地下势力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沈肆。他缓缓站起身,踱步到苏晚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他伸出手,用冰凉的指尖,挑起苏晚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
灯光下,苏晚那张过分漂亮、却毫无血色的脸完全暴露出来。他的眼睛很大,瞳色是罕见的浅褐色,此刻却像两潭枯井,空洞无光,只有深处一丝极力压抑的恐惧和厌恶,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沈肆盯着他那双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指尖用力,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肉里。
“哭啊。”沈肆的声音低沉,带着恶魔般的蛊惑,“像那天晚上一样,哭着求我,说不定……我今天心情好,就放过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