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缩头乌龟
幸好,一晚过去否极泰来。
等时右西退烧,观察完可以出院的时候,她也接到了妈妈打来的电话,煤气罐的手术做得很成功,一直担忧用麻药後醒不来的悲剧没有发生。
“医生说了,为了让它的腿恢复得快一点,建议我们家属不要去看望,免得它一激动,乱跑乱跳,影响伤口恢复。你办完手续,就先回家吧。”时母说。
时右西有点遗憾,没能在煤气罐最需要陪伴的时候留在它身边。但是能渡过难关实在感谢上苍保佑。
收拾好东西,办理完手续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下午和傍晚交接的时刻。只是夏日的天空仍旧艳阳高照,碧空万里,热浪扑面而来。
撑着遮阳伞,拎着妈妈给她准备的换洗衣服用品,尽量往树荫底下走。
走到公交站台,站着等了两分钟,路过她家附近的公交车便到站。这个时间段公交车上的乘客并不多,她找了一个往常习惯坐的靠窗位置坐下。车子便颠簸颠簸地啓程了。
透过车窗看向外面,车子经过以前上学的路,忽然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平日待在家里,她的活动范围仅局限在能带煤气罐出来溜达的距离。如今看着一些熟悉的店铺,心里既感到熟悉又觉得十分的陌生。
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是距离那时候,确实过去了好几年。
公交车靠站停下,此时上来了一个穿着红色球服,抱着篮球的高个男生,身後跟着一个扎着马尾辫,穿着及膝短裙,手里拎着水杯,背着小书包,面容精致的女孩子。
两人上来後没有找座位坐下,而是走到车厢中部,伸手抓紧手拉环。
时右西擡头打量他们一眼,女孩低着头滑着手机,像突然看到什麽好玩的动西,用手肘戳了戳男孩。男孩低头撇一眼屏幕,扯了扯嘴角,什麽都没说。
时右西移开视线,又看向窗外绿油油的绿化树,低头瞧自己一眼,舒适的拖鞋,不起眼的黑色五分短裤和灰色短袖衬衫。
手里拎着的是社区做活动,发的绿色环保袋。
思及此,她自己都觉得很有意思。回想高中时期,恐怕从未预料到几年後,自己是过着这般平淡无奇的生活。
那时候一定以为自己会成为大名鼎鼎的插画家,漫画家,或者是住在非常高端精致的自己设计的房子里的着名设计师。
三分钟後,公交车在下一站停靠。
两位高中生只坐了一个站便下车。
时右西看着男孩下车的身影,健康的肤色,手臂和小腿流畅的肌肉线条。恍惚间就像看到了曾经的闻竹辛。目送他们远走的背影,她突然真想对女孩说,可千万不要太喜欢他。
不过说不定,人家长大後压根跟他们不一样。在下一站下车,时右西边走边心想,心情也逐渐愉悦。仰头看穿过茂盛树叶掉到地面上的光,伸出手掌拦截,就是一整个夏天。
又想,有和闻竹辛一起坐过公交车吗?
那应该是没有的,就闻竹辛那会儿别扭的性格,两个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单独被大人们奇怪的目光审视,他肯定会想寻死。
一边往家的方向走,一边掏出袋子里的手机。从凌晨到现在,她便时不时在想要怎麽跟闻竹辛解释这场误会。虽然误会只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她也好几次打开对话框编辑解开误会的文字,然而最後无一例外,都没有发送出去。
在内心深处,她不服气,即使是她先撒谎,导致妈妈骂错人,才变成现在这个结果。
可是她妈妈骂的明明是一个虚构出来的出轨伤害别人的假男朋友。
既然他没有出轨,没有真的伤害我,为什麽要对号入座呢。一般人被误解还莫名奇妙被劈头盖脸骂一顿,应该会勃然大怒,恼羞成怒,第一时间来质问原因,或是替自己辩解,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但是现在他什麽都不说,信息不发,电话也不打过来,岂不是默认他确实有做过类似的事,所以愧疚难当,当起缩头乌龟。
时右西越想,越对闻竹辛起疑心。
推开家里的大门,手把里的东西扔到沙发上,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冷饮。
盯着手里冰冰凉的饮料,想了想,又放了回去,换成一瓶鲜牛奶。
回到卧室,打开空调,一屁股躺平到床上。
如果真的如她所想,昨天信誓旦旦说没有别的女朋友之类的话,不就是在明晃晃地撒谎。
思及此,时右西眉头锁成一团,头疼的毛病落下了病根,大呼一口气。
看来靠自己的脑子,再怎麽想都不会想明白对方的脑子里装的什麽东西。
拿起手机,此刻她非常想知道现在闻竹辛到底在干什麽,心情又如何。她当然不会拉下脸,这麽直接去问闻竹辛。于是先去微博看了一圈,又去抖音看一圈,再回到微信点开再关闭——很遗憾,和闻竹辛有关的消息,一点新鲜的都没有。
然而问别人的话,想来想去问谁都不合适。
问谁都会被人起疑心。
时右西的思绪陷入困境,最後还是自己退烧後的脑子最灵光。邪恶的念头一出现,执行起来心里更是愉悦无比。
打开微信编辑朋友圈,翻到早上醒来随手拍给妈妈看的,手上插着针管输液的照片。配上一句差点死掉,带上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仅闻竹辛可见。
点击发表。
一气呵成,简称完美。
感谢辛劳的程序员,发明朋友圈仅对方可见这麽伟大的功能。
时右西暗暗表扬自己一番,像是完成了一件十分了不起的大事,把手机抱在胸口,开始陷入焦急的等待中。
心想只要他来关心,自己一定好好跟他解释和道歉。
十分钟,点开屏幕,没有消息。
二十分钟,仍旧没有红点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