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扣在她下颌的手指,因那滴突如其来的、灼热的泪珠,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那滴泪仿佛不是落在他的皮肤上,而是直接烫进了他混乱的心底。她破碎的笑容,带着泪光的诘问,像一根最尖锐的冰锥,刺破了他汹涌的怒意,留下一种更加复杂难言的滞闷与刺痛。
难道……不是吗?
这五个字,在他耳边反复回响,带着无尽的嘲讽与悲凉。
他死死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脸,这张与记忆中一般无二、此刻却因倔强、泪水和那种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尖锐而显得无比生动的容颜。一股前所未有的烦躁和某种近乎失控的恐慌攫住了他。他现自己竟然无法立刻、斩钉截铁地反驳她!
这种认知让他更加恼怒,既是对她,也是对自己。
扣住她下颌的手指猛地收紧,力道大得让沈清弦痛得微微蹙眉,却依旧倔强地不肯移开视线,与他对峙。
“沈清弦,”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危险气息,“你总是知道,如何最能激怒朕。”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这本身就是一种答案,一种让沈清弦心底那点微弱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彻底沉入冰窖的答案。
他猛地松开了手,仿佛她的皮肤带着灼人的温度。
沈清弦因他突如其来的撤力,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下意识地扶住了身后的殿柱才稳住。下颌处留下了清晰的红色指印,昭示着他方才的失控。
萧彻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那过分贴近、几乎能感受到彼此心跳的距离。他玄色的身影重新挺直,脸上那些外露的、属于“萧彻”这个男人的情绪,如同潮水般迅退去,被一层更厚、更冷的冰霜覆盖。他又变回了那个高踞御座、掌控生杀的帝王。
“牙尖嘴利,忤逆犯上。”他看着她,目光冰冷,不含任何情绪,像是在宣判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看来是朕平日太过纵容,才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何为君臣,何为尊卑!”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在沈清弦的心上,也抽打在两人之间那刚刚撕开一丝裂缝的关系上。
“即日起,”萧彻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殿宇中,“你就给朕待在这长春宫里,好好静思己过!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宫门半步!任何人,无朕手谕,不得探视!”
禁足!
终于还是来了。意料之中的惩罚,此刻听来,却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分量。这不是最初那种带着观察和试探的冷遇,而是真正的、带着帝王怒意的禁锢。
沈清弦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掩去了眸中所有的情绪。她没有再争辩,也没有再抬头看他,只是扶着殿柱,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标准而疏离的宫礼。
“臣妾……领旨谢恩。”
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仿佛刚才那个尖锐质问、泪眼婆娑的人不是她一般。
这份平静,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让萧彻感到一种无形的挫败和……心烦意乱。他期望看到她惊慌?看到她求饶?还是看到她更多的眼泪?
都没有。
她只是平静地接受了,用一种近乎麻木的顺从,将他所有未的怒火和那些连他自己都理不清的情绪,都堵在了胸口,无处宣泄。
萧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化为一片沉沉的墨色。他不再多言,猛地转身,玄色的衣袂划过一个决绝的弧度,大步离去。
这一次,他没有再回头。
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再次合拢,出“哐当”一声闷响,彻底隔绝了内外。也仿佛,将他与她,隔绝在了两个世界。
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不见。
长春宫正殿,彻底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烛火燃烧时偶尔出的“噼啪”轻响,提醒着时间仍在流动。
沈清弦维持着那个微微屈膝的姿势,良久,才缓缓直起身。她走到殿门边,伸出手,轻轻触摸那冰冷沉重的雕花木门。门从外面被锁上了吗?或许没有,但帝王的旨意,就是这世间最坚固的锁。
她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将脸埋入双膝之间。
手腕的疼痛,下颌的指痕,肩胛的闷痛,都在清晰地提醒她刚才生的一切。
【叮!阶段性任务“激烈冲突”完成。奖励积分oo点。当前总积分:o点。】
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冰冷而准时。
沈清弦在心底无声地笑了笑。
看啊,多么划算。一场冲突,几句质问,几滴眼泪,就换来了将近两千积分。她真是个天生的演员,或者说,是个被系统逼出来的、合格的求生者。
可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空,这么凉?
她真的只是为了积分吗?
当那句“您留的,究竟是臣妾,还是姐姐的影子”问出口时,那份憋屈和不甘,那份想要一个答案的迫切,真的……仅仅是为了任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