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的黏糊劲儿没有被我这句作死的骚话冲散,小姨也没像我意淫的那样捂着脸羞愤欲死,或是变作一只受惊的小白兔跳起来逃走。
她只是僵了大概两秒,然后慢慢眯起了眼睛。方才还在的慌乱和无措从眼底迅消褪,转而结成了冰。
我心里咯噔一下。
那般寒凉的眼神让我反应过来,自己根本不是什么调情得手的浪子,而是一块摆在案板上的猪肉,正等着被掂量斤两,看看该从哪儿下刀。
“挺甜?”
她又重复了一遍,语调微微上扬,带出的尾音却是凉飕飕的。
“嗯,焦糖味的。”
我硬着头皮应了一声,死撑着面子,尽量装出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程舟。”
这两个字一出来,我就知道要坏菜。
小姨很少连名带姓地叫我,往常不是拖长了调子喊“外甥”,就是没好气地叫“小屁孩儿”。
除非,是她真要收拾我的时候。
“你是不是觉得。”她蓦地轻笑了一声,可嘴角勾起的弧度里半分暖意都没有,“我离了婚,心情糟透了……”
话还没说完,一截皓白如霜的手腕冷不丁地越过了我们之间那条无形的红线,探向我怀里那个牛皮纸袋。
“……就能让你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随便拿捏,随便逗着玩了?”
说罢,她边从袋子里不紧不慢地捏起一颗焦黄油亮的爆米花,边抬起眼皮盯住我,接着才把那颗爆米花缓缓送向唇边。
红唇轻启,贝齿合拢。
“咔嚓。”
牙齿咬破酥脆外壳的声音被故意放得极大,以至于连电视里的欢呼呐喊都压不住。听起来不是在吃东西,倒像是在一点点咬碎谁的骨头。
她嚼得很细,很慢,目光却自始至终停在我的脸上,一刻也没挪开。
“我没那意思。”
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却仍然卡着口没咽下去的气。为了避开那两道有如射线一样的眼光,我不得不稍微偏点头,“就是……实话实说。”
“实话?”
小姨眉梢微挑,慢悠悠地抬起手,用两根修长的手指相互搓了搓。渣子掉落的同时,她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意味却渐渐加深。
“行啊,在家关了几天,胆子倒是让脂肪给养肥了。”她身子微微后仰,语调不轻不重,“连我都敢调戏了?”
霎那间,我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梁就下来了,每一根汗毛都在立正敬礼。
但我没动。
方才指尖相触时从小腹窜起的那股躁意还没散,让我硬是撑着脖子梗着头,视线没挪开半寸。
“这怎么能叫调戏?”青春期特有的死倔从我嘴里跑了出来,“你不觉得甜吗?这爆米花。”
小姨轻哼一声,眼神在我脸上刮了一刀。
“少跟我贫。”
她转过脸,可眼底那点危险的光芒却没熄。紧跟着身体从沙上拔起,宽大的T恤布料随之垂落,再次遮盖住腰胯起伏的曲线。
“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咽回肚子里。”小姨顿了一下,把吐出来的字咬得清清楚楚,“再有下次,你就别出这屋门了!”
“还得做核酸呢。”我不自觉地顶了一句嘴。
“那就去睡大街。”
撂下这句气话后她没再多看我一眼,转身就走。
印着海绵宝宝的睡衣下摆随着她的步伐左右晃动,那道绵里藏针的身影搅得我心里一阵翻腾。
“砰。”
房门推开又关上。
电视机里的解说员还在喋喋不休地吼叫,可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陷在沙里,指尖残留的黏腻和小姨最后那个冰冷的眼神在脑海中反复交叠。
我知道,这事儿没完。
晚上的时间被拉得无限长,每一秒都好似滴不完的蜡油,凝固得极缓。
挨到十点多,先前灌下去的那几杯水仿佛都白喝了,嗓子又干得紧。渴劲儿逼得我从床上爬起来,趿拉着拖鞋,拧开了房门。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角落地灯。
灯泡大概旧了,光晕暗黄暗黄的,朦朦胧胧一团,只能勉强撑开一小片黯淡的暖色。
家具的边角化在黑暗里,什么都看不真切。
只有沙那一小块区域被圈进了那片光斑里。
而小姨就坐在光的中央。
她换了衣服。一条黑色细吊带睡裙,外面松松垮垮地罩着件同色薄纱开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