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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淤青上（第1页）

第三十八章淤青(上）

谢添年一言不发，眼底闪烁细碎的光，宋星照挠了挠後脑勺，这小子哭了？刚有哪句话戳中他泪点？

他弯腰凑过去，谢添年仰起头，半张脸藏进树影里，他视线上移，谢添年擡高下巴，湿漉漉地头发挡住眼睛。

靠，有什麽好躲的，宋星照双手按住他肩，和他保持在同一水平，“你丫眼睛发洪水了？”

“没有。”谢添年艰难开口，沉闷中带着几分沙哑，宋星照眉毛一挑，谢小美人鱼是上岸前跟女巫交换了声带，还是站在门前大桥下吃鸭腿饭，公鸭两眼泪汪汪盯着饭碗，诅咒他跟它们拥有同款声线？

不行太搞笑了，以後甭说吃鸭腿饭，吃鸭血粉丝的时候肯定会想到这小子，宋星照嘴角上翘，歪着脑袋打量眼前人。

如果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面，他们会不会在某一天忘记彼此的声音？

好心情突然降低八个度，宋星照低头看看掌心，生命线很长，事业线和爱情线交错又分开，似乎过了这个夏天，他们的人生不会再有交集。

宋星照轻叹一口气，他连妈妈的声音都忘了，怎麽可能记谢添年一辈子？他握了握拳，晚风有点凉，吹走脑门上的乌云……唉，又不是明天走，今晚想这麽多干嘛。

宋星照上前一步，谢添年屏住呼吸，不知该作何反应，匆匆套上校服，衣摆甩出一条水线，淋湿宋星照的鞋子。

宋星照擡起腿，刚想说些煽情的话，只见鞋子里的水哗哗往下流，立马改口：“亲爱的谢同学，你看好，这玩意学名叫帆布鞋，不是鱼缸，养不了逢考必过大锦鲤，你给它装这麽多水干嘛？”

谢添年大脑只捕捉到“亲爱的”三个字，指尖轻触生日蜡烛，眼底划过一丝怅然，如果把花灯插在水果蛋糕上，小时候的愿望不就实现了麽？

可为什麽高兴不起来？他擡头看向宋星照，长这麽大头一次收到生日蜡烛，头一次晚回家，在不知名的路口和一个人并肩淋雨。可越接近幸福，越能想起过往的一幕幕，他忽然感觉眼皮好沉重，别开脸，望着头顶的路灯。

那晚的灯也是这麽亮，亲爹打翻的他的五岁生日蛋糕，亲妈歇斯底里，爷爷抄起扫帚和突然闯进来的男人干架，血流一地，比蛋糕上的樱桃还红……往事压在胸口，谢添年扭过头，看向宋星照时没了最初的悸动，像在做错题整理，一点点分析今晚的起伏不定的情绪。

宋星照咔嗒按动打火机，花瓣贴着谢添年指尖倏然绽放，烛光摇曳，指甲盖被火燎着，宋星照眸色一紧，抓住他的手对光照了照，短短一瞬烫出一个水泡。

他之前被亲爹烫过，知道水泡一戳就破，血糊流啦的，三两天好不了。他捏住谢添年的指尖吹了吹，有些不知所措，递出打火机，“我错了，要不你也给我盖个戳？”

“我没事。”谢添年抽回手，宋星照挠挠鼻尖，举高莲花蜡烛，差点烧到眉毛，赶忙放下，端在胸口，“你看我这蜡烛点都点了，要不要许个愿？”

“……”

他俩都站着没动，蜡烛熄灭了，莲花底座的小喇叭还在嘶哑地唱着生日歌，谢添年想握住他的手说声谢谢，可之前试验过了，过度接触只会加深内心的煎熬。

他盯着宋星照的眼睛，不知道下一步该怎麽做，关于性向的闲言碎语几乎贯彻他整个童年，他害怕宋星照知道他心意後骂他变态。谢添年默默地垂下眼眸，没办法，生活不是基佬小说，更不是看两本小说就能改变现状。

心绪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渐渐的，梁小婷给的那些书变得模糊，封面上香艳的两个男人变成一男一女，一丝不挂。

对啊，这才正常，谢添年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盯着脚边的水洼，这些天来朦胧的感情，像碎了一地的月光，扫开地上的积水，谁还能看见头顶的光？

他的世界暗下来，风一吹，鼻腔里填满雨中泥土的腥气，谢添年有些反胃，思绪反而越发清晰，男人怎麽能喜欢男人，他绝对是有病，遗传病，遗传他爹的病……遗传两个字如同病毒一样攻占大脑，谢添年感到一阵耳鸣，对啊，他亲爹不就喜欢男人吗？

小学某个暑假，爷爷生病住院，他跟亲妈住进县城弄堂，亲爹成天在堂口勾引老爷们，街坊邻居骂他不要脸，亲妈出门被邻居大姐泼洗菜水，她回家跟亲爹吵架，吵着吵着楼下大哥上来砸门，谢添年清楚的记得大哥拍板砖的骂声：“忒麽你们全家都有病！精神病院的车怎麽还没来？”

大哥说的是你们全家，谢添年嘴唇轻轻发抖，他也有病，他该吃什麽药？

“谢添年，你还OK麽？我不是咒你啊，但你现在的脸色真的很像吃蘑菇中毒了，我们要不去趟医院？顺便把你的手也给包扎一下？”宋星照不放心地抓住他的手腕，谢添年眸光闪烁，慌乱地躲开。

“不用管我。”他不敢看宋星照的眼睛，脑袋里只剩一个念头，他对宋星照的感情算什麽？青春期的荷尔蒙冲动？对外乡人的好奇？还是遗传他亲爹本身就喜欢男人？如果是後者……谢添年胸口泛起一阵恶心，踉跄後退，脚下步子一空，跌进花坛，扎得一身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