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月亮多站会儿岗
老爷子脸色急剧变化,深深浅浅的皱纹里藏着看不懂的情绪。他握紧门把手,右手虎口有道刀疤,那年儿子十五岁,跟隔壁村的变态搅在一起,说要跟男人私奔,他跑去把他绑回家,跟变态在田埂上干架时儿子用镰刀割的。
旧伤难愈,明年孙子都十八了,刀疤一如昨日般狰狞,老爷子沉默一阵,松开门把手,敲了敲门。
谢添年陡然擡眸,宋星照跟着转身,一只手紧攥着裤子,没由来的紧张,馀光瞥向谢添年,本以为他会和自己一样不淡定,没想到谢添年沉着脸,盯着门锁,他周身气压急剧变化,恢复成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数学题”状态。
宋星照上一秒脑补早恋被抓的情境,下一秒和他一齐看向生锈的锁。
……
两秒後。
有什麽好看的嘛,不就是一把永固牌老式铁挂锁,我们宿舍也有,有两把,要不要跟我换?过了十秒,宋星照抿了抿唇,好嘛,你看了八秒钟锁眼,两秒钟锁柄上的苍蝇……又过五秒,宋星照逐渐暴躁,靠,你丫刚还说离不开我,我看你明明是离不开锁!
纷乱的心跳冷静下来,宋星照晃了晃他肩膀,谢添年挑眉扫他一眼,冷冷清清,仿佛一张数学试卷落到心头,荡不起涟漪,只剩枯燥与乏味。
宋星照松开手,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假使只把谢添年当朋友,他可以随意试探他的情绪变化,像看万花筒似的没什麽心理压力,好玩,好看,自个开心就行。
而做男朋友……宋星照嘴角一耸,忽然有点郁闷,谢添年给了他太多不确定性,如果往前走,他必须得承担他的每一面,好的坏的都应着他的脾气。
可为什麽要这麽做?姥姥和姥爷确实走到了白头,但她几乎照顾了姥爷大半辈子,感情不是相互的吗?凭什麽她付出得最多?凭什麽?她活得不憋屈吗?
宋星照扯了下嘴角,不值,替姥姥不值,替她付出的真心不值。
再次看向谢添年,心跳得很平静。
和谢添年做朋友可以,谈恋爱算了,他不想付出,不想恍恍惚惚过一辈子。
宋星照压了压眉心,分不清这是第几次说服自己,他承认谢添年对他来说有致命吸引力,乃至屡次打破他的心理防线,但理智和悲观的情绪永远占据上风,他没法开口说出“喜欢”。
唉,他叹了一口气,自己刚在干嘛,干嘛捧着谢添年的脸说一堆肉麻话。
没人回答,心底的小人偃旗息鼓,不知趴在哪个角落补觉。只听老爷子运足了气在门外吆喝:“小宋同志啊,你睡醒了没啊?我这炒了一大桌菜快给雨浇透了!”
“稍等,我马上来!”宋星照穿好裤子,没和谢添年打招呼,推门出去。
谢添年望着空荡荡的墙,上面有不少胶带撕下来的痕迹,中考那年夏天,墙上贴满奖状,但不知道哪一天晚自习回家,哪一题做得不顺手,他摘下奖状,码成一摞藏进柜子里,一直没打开,但他始终记得每张奖状上的荣誉称号。
谢添年扶着床沿缓缓站起来,膝盖挺疼的,好在不影响他大步走进院子,和宋星照并肩。
长大後,总会出现一些既定的规矩,比如目标和荣誉得藏起来;比如现在,他有了新的方向。
追上宋星照。
毕业後,他想先去买张n市的车票,往後还想看看今早在地理书上折了一页角的北纬51°30′。
虽然书上没说n市到伦敦有多远,他还要跑多远才能追上宋星照,但一旦有了目标,不管五年还是十年,只要拔足狂奔,都会追上。
认定的事,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