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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不得不提的当年事（第1页）

第八十章不得不提的当年事

空调风吹过一页导学案，收银台前的招财猫没电了，老板儿子趴在桌前捣鼓，老板娘掀开後厨帘子，悄无声息走到他身後，猛地提起他耳朵一顿痛骂。

宋星照陡然一惊，回头观望，老板娘冲他微笑，指着她儿子的作业小声威胁：“十二点前写不完，你别想吃午饭了。”

小男孩揉着耳朵，一脸不情愿地跟鸡兔同笼题做斗争。宋星照不动声色地看了会儿，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暂时压下去，喃喃道：“我妈还没揪过我耳朵呢。”

姥姥夹菜的手顿在半空，望向墙头菜单，陷入一段无厘头的自白：“我当年就该狠下心来送她走，那晚机票都买好了，你爸晚来一分钟她就登机了。”

不得不提的当年事，一晃过了好多年，那张九点四十从首都机场飞伦敦希思罗的机票早已泛黄，还有人在耿耿于怀。

宋星照脑仁嗡嗡地疼，想一脚踢飞当年事，可惜往事不是球，回忆踢不走。他捣碎碗里的土豆，尝一口，郁闷地看向羊杂汤，“姥姥你看啊，假如我妈真去了伦敦，我在国内这几年不好好学习，翻墙逃课打架，她回国看到一个陌生的儿子，会不会像老板娘那样揪我耳朵？”

姥姥眨了眨浑浊的眼睛，很久才道：“不会，你妈妈不是那样的人。”

宋星照泄气般靠回椅背里，油汪汪的羊杂汤到底有什麽好看，他咬住下唇，桌前的大盘鸡冒着暖烘烘的热气，来这不吃鸡，吃嘴皮算个啥？算他有病？

刚确诊脑残的小宋同学关掉卡式炉，端起碗啃鸡腿，嗦宽面条，舌尖又麻又辣，他吸了吸鼻子，擡眸，姥姥转着手腕上的玉镯，定定地看向他。

唉，宋星照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放下筷子，“姥？吃饭。”

姥姥拭了下眼角，“你吃，我不饿。你妈妈以前也像你这麽吃面，筷子抓得可长了，可她没走掉……怪我，怨我。”姥姥握住他的手，“星照，你一定要去伦敦，为了我，为了你妈妈。”

“好，签证一办下来我就走，海关说我没到入境时间我就睡希思罗机场，他们撵我走，我就拎包入住首都机场，这样行了吧姥姥？”他无奈抽回手，夹起一筷子面条，忽然察觉到身後的视线，回头，小男孩正躲在导学案後面悄悄拼装子弹头铅笔。

四目相对，宋星照冲他打了个响指，“柚子糖吃不吃？”

小男孩酷酷地一甩发帘，从招财猫围裙兜里掏出半袋麻辣王子，“不用，我有辣条。”

宋星照嘴角轻耸，“哟，那我白担心你了。”

小男孩回头瞄了眼後厨，凑到他面前问：“你在担心什麽？”

“怕你吃不饱饭啊。”宋星照捏捏他脸颊，随手把糖塞进他帽兜，小男孩费力地扒拉帽檐，“才不会，我妈每次骂完我都给我煮面。”

“哦。”宋星照盯着他手里的铅笔，胸口仿佛被笔尖扎了一下，“你妈妈对你真好，我妈都没给我煮过面。”

小男孩一脸老成地拍拍他肩，“大哥，你别羡慕，我家开面馆，我想吃蛋挞我妈让我写作业，我想吃汉堡包她让我背课文，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偏心，每次都把剩面条丢给我，骨头送给流浪狗。”

宋星照噗嗤一声乐了，“你能啃动大棒骨？”

小男孩露出空洞洞的两颗大门牙，“那可不。”

“你牛。”宋星照仰头大笑，小男孩捂住他嘴，朝厨房使眼色，他故意竖起四根手指，“这是几？”

小男孩“四”半天没“四”出来，抿着唇跑回收银台组装他的铅笔舰队。

短短一个小插曲，没能拯救今天的坏心情，宋星照揉了揉颈椎，手肘碰到墙上的充电器，他迟疑一瞬，算了，陪姥姥坐会再走吧。

玻璃门一开一合，进来一拨人，很快闻到烤羊肉串的香味，宋星照没什麽胃口，他咬着吸管，数着时间，普高的上课铃声总能传得很远，十二点一刻，他买完单，穿上半干的校服，朝对面挥手，姥姥蓦地回神，从兜里掏钱包。

宋星照展开叠成纸飞机的小票，“我付过了，走吧。”

正值饭点，店里坐满人，玻璃窗蒙上一层氤氲雾气，不知道外面的雨有没有停。宋星照拔掉万能充，还给老板娘，他走到路口装上电池，手机慢慢开机，3G网络接收到信号，蹦出三条短信，他迅速地往下划，忘了呼吸，用力抹掉屏幕上的雨水，眉头拧成结。

姥姥替他撑开伞，眯眼看向手机，问道：“怎麽了？”

“没事。”宋星照匆匆退出短信，朝路口张望一圈，瞅见平时接送姥姥的宾利车，送她进车，收伞想跑，姥姥抓住他袖子，“让你刘伯送你回学校。”

“不用，我吃饱撑的想走走，刘伯你们路上慢点哈。”宋星照转瞬跑进窄巷，自行车和杂货箱挡住他背影，姥姥轻声叹一口气，关上窗，对司机道：“去公司。”

宋星照翻墙进校，宿管刚醒，揉着乱糟糟的头发出来开门，他飞速说了句“求你别锁门”，跑回宿舍，从衣柜里翻出一沓信封，数了数刚好12个，一齐塞进校服内兜，握住刚从体育器材店买的棒球棍，一阵风似的跑下楼。

自高一住校後赵女士已经很久没有作妖，今天必然是公司出了什麽事，不然她不会轻易动他身边的人。宋星照坐上出租车，疯狂抖腿，司机从後视镜里打量他，他枕着棒球棍，面无表情地对视。

倘若换作谢添年坐後排，司机可能会收回视线，调高空调温度。然而宋星照长得太乖，又穿着名校校服，反差太大，司机关掉广播，忍不住问道：“同学，你这是打算去咖啡店打棒球啊？”

宋星照保持微笑，“不，我去磨咖啡。”

司机愕然，“你拿棒球棍磨啊？”

“不是，我拿铁杵磨，铁杵磨成针嘛。”他满嘴跑火车，司机张了张唇，无话可说，安安静静地送他到咖啡店门口。

宋星照对这家店轻车熟路，和经理打了声招呼，从消防通道跑到顶楼，透过纯白纱窗，谢添年第一个发现他，虽然没有惊掉下巴，但对视的刹那被口水呛住，捂着袖子闷咳。

宋星照头一次见谢添年咳出八七版林黛玉捂帕子喝中药的派头，他扬了扬下巴，送他一个“看我作死”的眼神。

宋星照擡手敲了下当年亲手画上去的玫瑰花窗，没人回应，他向後退了半步，一棍子敲碎花窗。

“哗啦”一声响，赵若珍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转身，白色窗帘被风吹起又落下，宋星照左手拎着棒球棍，一脚踹开窗框，笑眯眯地问道：“赵阿姨，好久不见，你丫没事绑架一个高考生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