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不放心,陆砚雪摸了摸自己後颈,确保证明自己清白的阻隔贴还在,又谨慎开口:“彭先生,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什麽了,我没有……”
“闭嘴。”
上铺突然传来一声呵斥,陆砚雪倏然噎住了嗓子,眼睛不眨,呆滞地看着程阎。
他从昨晚起就在认真写东西,一张接一张纸从上铺扔下,看样子似乎永远对自己的计划不满意。
据说他前天接了一项“任务”,隔壁四监的犯人意图越狱,给了他不少好处,让他帮忙设计方案。
他什麽客套话都没问,压根儿不关心彭庭献刚回这个“家”,满脑子沉浸在完善自己的计划里。
“彭先生,我知道你还惦记我说错话那件事,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陆砚雪又很没眼力见地试图破冰,自顾自道:“我不该提那个名字,我以後不会再犯了。”
彭庭献被吵得皱起眉,陆砚雪这两天绝对被外面那个红毛玩得狠,身上似有若无的荔枝香满屋子飘,熏得他鼻头难受。
他刚刚脱离易感期,嗅觉比屋里这两个人敏感得多。
陆砚雪仿佛愈挫愈勇:“你昨晚见到裴警官了吗?彭先生,听人说他被带去第八监区了。”
“他是不是和何警官起冲突了。”
“可以理理我吗,彭先生。”
磨着牙齿发出一声“嘶”,彭庭献面色极度不耐,良好的教养不允许他在这种小事上失了仪态,但陆砚雪却只惊喜于他作出反应,进一步追问:
“他昨晚回七监了对吗?彭先生,拜托,你能不能帮我想想他身上有没有伤口,或者什麽特殊气味?他有告诉你第八监区长什麽样子吗?你可以和我说说话吗?”
彭庭献脑海中浮现昨晚裴周驭的身体,他确实瘦得不成人样,胸肌和腹部都陷下去,还有那些刺鼻难闻的化学药液。
什麽检验舱丶脑波扫描……听上去就不寒而栗。
但关他什麽事?
彭庭献最後的画面停留在那张镜子,他的回忆在这里断片,脸色也肉眼可见地臭了一个度。
“不知道。”
陆砚雪不死心,眉头一刹那皱紧:“真的吗?彭先生,求你不要骗我。”
彭庭献直觉他话中有话,瞥了眼他从一开始就焦急难忍的神情,反问:“你认为他身上应该有什麽气味?”
他口气冷淡,陆砚雪开口犹豫了一秒,被他接下来的话截断。
“你好像一直对裴警官很感兴趣。”
“他入狱前的身份丶经历,被带进第八监区接受改造……这些,你比一般人了如指掌啊,为什麽这麽关心他,是因为你们来自同一个星球吗?”
“哎———”
彭庭献突然清嗓,擡高音量:“你知道玻璃种翡翠吗?我记不大清了,这是C星的産物吗?”
陆砚雪被他一连串问题砸得晕头转向,彭庭献见招拆摘,把他所有露出马脚的疑点都直接抛了回来。
脑袋发懵,他支支吾吾地说:“啊,嗯,可能是吧,你说的这个……毕竟是敌星的东西,我也不太了解。”
这话吞吞吐吐一出,彭庭献霎时就笑了。
他啓唇,缓缓告知:“这是你们H星球的东西。”
“吱呀——”,头顶的风扇响了一声,又一只飞蛾被绞死,不知死活地闯进来,被无情扼杀生命。
监舍里忽然间安静下来,静的程度甚至有些诡异,陆砚雪的脸色悄然阴暗了一瞬,程阎的嗤笑却在这时传来,很短促,转瞬即逝。
他似是没忍住,透着一股纵观全局看透一切的松弛。
陆砚雪眼前只剩下两张讥笑的脸,他感到一股熟悉的轻蔑,没有人把他当人看,拳头暗地握得越来越紧———就在他张口准备撕破脸时,门外响起开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