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时间仿佛被拉长,又仿佛凝固成了坚冰。贺松卿抱着闻悸语迅速失温的身体,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那触目惊心的伤口,焦黑的边缘还在发出细微的“嗤嗤”声,不断侵蚀着周围完好的皮肉,也侵蚀着贺松卿摇摇欲坠的理智。
“悸语……闻悸语!”他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徒劳地用手去捂那可怕的伤口,却被残留的腐蚀性能量灼得指尖发烫。“你醒醒!别睡!妈的……你他妈别睡啊!”
怀中的人毫无反应,苍白的脸如同上好瓷器,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那种即将失去的恐惧,比面对“清道夫”丶比坠入空间裂缝丶比任何副本危机都要强烈千万倍,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几乎无法呼吸。
不能慌!贺松卿,你不能慌!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混杂着血腥和湖水泥土气息的冰冷空气刺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却也强行压下了翻涌的恐慌。对,治疗!必须先处理伤口!
他手忙脚乱地从自己几乎空了的个人空间里翻找出所有剩下的治疗药剂丶净化药粉,一股脑地倒在闻悸语的伤口上。药粉接触到腐蚀性能量,发出更激烈的反应,冒出更多的白烟,闻悸语即使在昏迷中也因剧痛而身体微微抽搐。
贺松卿看得心如刀绞,动作却不敢停。他用干净的布条(来自自己破损的衣物)蘸着清水,小心地清理伤口周围,然後将效果最好的生肌续骨膏厚厚地敷上去,再用绷带紧紧包扎。做完这一切,他已是满头大汗,混着血和泥,狼狈不堪。
他又拿出精力补充剂和续命丹药,小心翼翼地撬开闻悸语的嘴,一点点喂进去。看着闻悸语的喉结艰难地滑动,将药液咽下,贺松卿才感觉那口堵在胸口的气稍微顺了一点。
他瘫坐在地上,将闻悸语的头小心地枕在自己没受伤的大腿上,手指颤抖地探着他的鼻息。虽然微弱,但还在。又摸了摸他的颈动脉,那缓慢却持续的跳动,是此刻唯一能支撑贺松卿的东西。
他擡起头,赤红的眼睛看向地上那几颗沾着泥土和血迹的“湖魄晶”。这是悸语用命换来的。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捡起,擦干净,一共四颗。加上之前剩下的五颗,一共九颗。
他抱着闻悸语,挪到那黑色建筑的门旁,将一颗“湖魄晶”嵌入凹槽。晶体能量被迅速抽干,化为粉末,门户上的纹路微不可查地亮起了一丝。
不够。远远不够。
贺松卿看着剩下的八颗晶体,又看了看怀里气息奄奄的闻悸语,一股巨大的绝望再次袭来。就算这八颗全填进去,门也未必能开。而悸语的伤等不了那麽久,那腐蚀性能量极其诡异,普通的药剂只能勉强延缓,无法根除,必须尽快找到更有效的救治方法,或者……离开这个鬼地方!
对岸,那些怪物似乎因为湖泊的再次暴动和之前空间符箓的波动而变得更加焦躁,但它们依旧畏惧着湖泊和这黑色建筑的气息,不敢越雷池一步。可谁也不知道这平衡能维持多久。
“清道夫”的威胁也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进退维谷,濒临绝境。
贺松卿低头,看着闻悸语紧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平日里冷静自持丶偶尔被他逗得耳根泛红的人,此刻毫无生气地躺在他怀里。一种从未有过的丶名为“悔恨”的情绪啃噬着他的心。如果不是他提议去拿晶石,如果不是他实力不济需要悸语掩护……
“对不起……”他喃喃道,声音沙哑破碎,“对不起,悸语……是我太没用了……”
他把脸埋进闻悸语微凉颈窝,肩膀微微颤抖。不是平时那种插科打诨的假哭,而是真正濒临崩溃的无助和恐惧。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枕在他腿上的闻悸语,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手指。
贺松卿猛地擡起头,紧紧盯着闻悸语的脸:“悸语?你醒了?”
闻悸语没有睁眼,眉头却几不可查地蹙起,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苍白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吐出几个气音。
贺松卿连忙俯下身,将耳朵凑近他的唇边。
“……笔……共鸣……”
微弱得如同叹息,但贺松卿听清了!
笔?共鸣?
贺松卿一愣,随即猛地看向自己怀中的【画家之笔】!是因为刚才情急之下全力催动,与这建筑,或者与“共鸣之契”産生了某种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