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等柳折尘开口,裕兰惑又接着道:“废了这孩子的武功後,他便从此不能再提剑,体内筋脉所凝真气也万万不能再动用,本就已经被诅咒的淤气所侵蚀的血脉更是薄脉,若强行去动用那些凌厉的真气游走,必然会比筋脉寸断的死更痛苦。”
“这诅咒中所滋生的蛊毒,便不能强行运用真气,一旦用了便会将这些毒加速流转到五脏六腑,所以此後年岁,定要叫他万万不能再驱动内力真气。”
“但这样的孩子,无疑是亲手摧毁了他的前途,真的变成废人一个。我却有独独一种方法叫他不变成空会招式的躯壳,也会延缓压制这诅咒。。。。。。”
“只是废了这孩子武功之後的一年,筋脉极其脆弱,我这法子却要叫他好生养着才可救他一线生机,也就只有苦了你们了,唯有至亲的血脉内力才能以自身滋养着他,想必夫人此时也想通了罢。”
“谢知怀这孩子,从出生起就注定背负着和旁人截然不同的命运。”
裕兰惑又郑重道:“其实他本应该必死无疑的,若是能有与他有血脉关系的长辈,狠得下心去杀了他,这怨念便能随之而去。”
“但我想。。。。。。不论是夫人,还是靖北侯,无论如何也是万万做不出此等举动的,所以便只能有这唯一能叫他活命的方法活下去。”
“等他心脉恢复的差不多的时候,我自然会前来带他走,教他别的功法,从此以後,我便也算是他半个师傅,只是这般做法,会使得他记忆可能会有残缺不全的情况。。。。。。”
“不知,夫人你愿不愿意赌这唯一一条路?”
裕兰惑向柳折尘讲述清楚了这些事项,坐在床沿边,她没去看柳折尘,只定定地望着躺在床上目前仍旧昏迷不醒的谢知怀。
坐在桌边的柳折尘闻言好半晌也没了回应,一时之间,明明有人在的屋子里却静悄悄地,谁都默契的不出声。
还能怎麽办?还可以怎麽办?好像这真的是唯一能叫谢知怀活命的理由。
柳折尘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最终还是同意了,唯一的条件是能让她以後若是想念谢知怀了,可以随时过来看望他。
可话虽这麽说,望丘离虞北有多远,谁人心里不清楚?来去一趟的路途也不知有多不便,风沙漫天,路途崎岖,这般说,也不过是给柳折尘自己徒留一个念想。
她起身走到谢知怀身边,俯身摸了摸他的脸颊,垂着的眼眸里隐匿的皆是心下的情绪万千。
谢知怀尚且只有这般年岁,刚来一趟人世间,便要承担这般明明不属于他的苦楚。
可他身上又背负着家国的重任,总叫人累却没法真真正正的能停下来歇过一阵子,柳折尘恍然觉得,自己有些愧对大儿子。
就连知怀这名字,也是叫他知有胸怀,柳折尘以将军之姿护了一辈子的苍生,却忘记过问谢知怀是否也想同她一般守这苍生,抑或许,这本就不是谢知怀所追求的。
哪怕他在柳折尘眼里是一个很乖的孩子,对于练武这方面似乎生来天赋异禀,更似是生来就适合吃这碗饭的。
眼下她既同意了裕兰惑的法子,却也不知是不是正确的,即便是谢庭在,约莫也会与她做出同等的决定吧。
若是此去望丘能躲过此劫,相安无事的长大,柳折尘倒忽然宁愿谢知怀是自由身了,像虞北一只被无形的枷锁束缚的鹰,释放去了天性,得了自由,它本该以翼击这天地飞雪长空。
人活这一辈子,各有千秋,各有因果命数,或幸福丶或困苦丶或喜悲。
人的身上也总背负着些包袱,而大多数人却会因为肩上的包袱或是责任而就此庸庸碌碌忙活一辈子,忽略也忘记了年少时想为自己去做的事情,以至于到垂垂老矣的年暮,都分不清究竟是不是自己曾经想要去往的那条路。
柳折尘这般想想,大儿子不该和自己走上相同的老路,倘若谢知怀能过一个平安长生的一辈子,去追求他所念想的潇洒逍遥,倒也不枉是一种在人世轻松的活法,或是遍历山川,或是闯荡江湖,或是结识三两好友。
柳折尘的同意,也让她细细想了这些年岁里,其实谢知怀未必是真的喜欢练武,更多的,是他自己知道自己身上究竟背着什麽东西,而这些东西化作柳折尘让他学武的必要因素。
他只是守他该守的东西,不想让母亲失望的同时,却也忘了自己的意愿。
裕兰惑见柳折尘点了头,便没再多顾虑,擡手将谢知怀体内因抵抗这诅咒而几乎快要消耗殆尽的内力真气逆转,碎了他原本修剑的脉门。
即使谢知怀身处昏迷,却也能感知到身体的疼痛,这种痛和重塑筋脉别无二致,更别提还有梦魇的诅咒维持着,额头上登时就冒出了冷汗,眉头紧缩,面露痛楚之色。
柳折尘见他这番模样只觉揪心,忙跌坐至谢知怀身侧,握住他有些发凉的手腕,渡了些真气过去滋养。
只是没想到那诅咒似乎是会吸食的饕餮一般不知满足,这般滋养的不仅是谢知怀的命脉,最大的弊端就是也连同着滋养去了这诅咒同其中的蛊毒淤气。
但裕兰惑自有法子,她瞧柳折尘少见的抿了抿嘴角,兴许也猜到了是一次需要的真气未免太多,但唯独这点,她帮不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