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鹤瞪他一眼,没有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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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峻跟着?罗思音去?了班主任办公室。
中午时?间,办公室没几个人,只有火箭班的钟老师在。见他们二人进来,钟家和立刻站起身,关切地端着?茶杯走到一旁,看看严峻,又看看罗思音:“怎麽样,秦一泽是被他带歪了吗?”
罗思音淡淡剜他一眼,没有搭理的意思,兀自询问严峻:“昨天怎麽回事??打你电话一直不接,你跑哪儿去?了。”
严峻歪歪斜斜地垂头站着?,两?手背在身後,声音含糊而敷衍:“你们不是知道秦一泽跟我待一块儿麽?……我昨天去?医院了,去?看他。”
“他出了什麽事?。”罗思音看出他在撒谎,但没戳破,就这麽顺势继续问。
“他被车撞了头,就在我家附近,所以前阵子在我那儿休养。”他一副不耐烦的表情,看得钟家和拧起眉,插嘴质问道:“出这麽大的事?,你怎麽不跟他家长说?也不跟老师说?”
“他手机上都没有家长的联系电话,我怎麽说?”严峻擡起眼皮,那双丹凤眼中似乎有彻骨的恼意,刺得钟老师心头一跳,不禁更恼火了:“那你也可?以告诉老师啊!学校这边肯定能联系到他父母,你为什麽不吭声?!”
“钟老师,现在是我在询问学生,请你别插话好吗?”罗思音擡眼瞪他,面色不悦。钟家和顿觉被下了面子,轻哼一声,扭头便?走。
罗思音转脸望向严峻,视线在他倔强而低落的眉眼之间游移:“……现在怎麽样?秦一泽的伤。”
“没事?了。”严峻注视着?自己?的鞋尖,鞋面还?沾着?昨晚别墅花园里的草屑,“他好得很?,再养半个月就能回来上课。”
罗思音久久注视着?他,没再过问什麽,挥手道:“好了,你回去?吧。以後做事?别这麽莽撞,该通知老师的就通知老师,别一个人憋在心里,知道吗?”
严峻垂着?头,没有回答。罗思音看见他的嘴角难以自控地撇着?丶抽动着?,随即奋力抿紧,攥紧拳头急匆匆地走了出去?,像一只失魂落魄的流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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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整整一个下午。
严峻困极了,每天凌晨三点起床做包子都没有这麽困。他像吃了一百颗安眠药,趴在桌子上睡得天昏地暗,不省人事?。
下午第二节是班主任的语文课,罗思音讲解着?试卷,不疾不徐地走到他身旁,伸手搭上桌面。少年却依旧沉睡着?,双眼倔强地紧抿,仿佛要睡过这一整个闷热的夏天。
傍晚放学,严峻显然不打算去?训练,浑浑噩噩地挤开凳子,转身就要回家。罗思音在教室後门叫住他,手里攥着?手机,似乎刚结束一通电话:
“……秦一泽的爸爸刚才联系我,让你把秦一泽的衣服和身份证收拾好,寄到申城去?。地址我发给你妈妈了,你……今晚收拾好就寄过去?吧。”
“唔。”严峻垂着?头,沉闷地用鞋蹭着?地板上一痕铅灰。
“这件事?,明天能解决了吗?”身边陆续有学生经过,罗思音注视着?他,声音很?低。严峻身体一僵,随即又“唔”了一声,点点头。
明天肯定能结束了。
傍晚回到家,柜台里只有阿婆一个人,絮絮叨叨地整理着?铁盒子里的钱,嘀咕着?“小树不在,东西都卖不出去?……”
走到楼上,严峻看见妈妈站在自己?的床前,正一件件挑选比对着?他的衣服,将看上去?比较昂贵的折叠整齐,装进包里。
见他回来,严慧芳没说什麽,只问:“小峻,这套篮球服是不是那孩子的?”
白色的篮球上衣,十七号,假小孩最?爱穿着?它打游戏。严峻克制了一天,这一刻终于忍耐不住,喉咙猛地哽了一下:“……嗯,是他的。”
还?有那个相?框,手机丶钥匙丶背包……他走上前,跟妈妈一起慢慢收拾,直到将“小树”的踪迹清理得一干二净。
“那个要一起放进去?吗?”严慧芳又指一指书桌上的红色烟盒。里头满满当当的,装着?全是假小孩视若珍宝的烟卡。
“不用了,明天我拿去?送给小辉。”严峻咬着?唇撇开脸,转身下楼,“妈,你把这个包裹寄出去?吧……我去?做饭了。”
十来分钟後,严慧芳把包裹交给快递员,转身正要走向厨房。阿婆突然叫住她?,不满地问:“慧芳,小树什麽时?候回来啊?没有他,我这零食都卖不动了!”
严慧芳疲惫地笑:“妈,先吃饭吧,别数了。”
“今天才卖二十几块,我都吃不下饭……”把老妈子絮絮叨叨的话抛在身後,严慧芳挂心地走到厨房门口,就见严峻穿着?围裙,正埋头炒菜。
他身旁的冰箱顶上,两?个光亮的大不锈钢盆明晃晃地摆着?,柜台下方?更是塞了两?袋五得利面粉,只用布帘遮了一下……这麽明显的“证据”,自己?上次回来,怎麽就没有注意到呢?
“小峻,”趁着?起锅的间隙,她?轻唤一声,“以後不要再做包子了。今天我去?包子厂定了货,以後每天早上六点,他们会把包子送过来,你帮阿婆温上就行,不用起那麽早。”
严峻涮锅的手缓缓停住,好半晌才恢复动作:“机器做的包子那麽难吃,街坊们不会买的。”
“填肚子而已,吃什麽不是吃呢?”严慧芳疲惫地注视着?儿子,“我知道你想让街坊们吃得高兴实惠,但现在是注重?这个的时?候吗?……小峻,再有十个月你就高考了。你每天半夜起来忙活,再去?学校睡一个早上,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严峻梗着?脖子:“……反正我也不想上大学。”
被噎得无言以对,严慧芳沉默半晌,转而以退为进:“既然你这样说,那我把保姆的活儿辞了吧!回来继续做早餐店。累就累了,病也忍着?,谁让我儿子这麽放心不下呢!”
闻言,严峻的脊背一寸寸垮塌,脑袋终于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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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清醒的十二个小时?之後,秦一泽终于止住断断续续的呕吐,大脑逐渐明晰。
他能感觉到,自己?缺失了一段时?间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