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荒诞感逐渐充斥整个胸膛,他想笑,却笑不出来;想讥讽,却开不了口。撕扯的?感觉之中?,他做不出任何反应,只能脱力地坐着,直到心脏恢复知觉。
“……原来是这样啊。”沙哑地自嘲着,秦一泽低下头,没有再吭声。他沉闷地朝嘴里?塞了许多东西,咀嚼丶吞咽,直到喉咙被撑得发痛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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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是小孩儿们难得可以熬夜的?日子?。
晚上十点,静河路上热闹非凡,孩子?们在街上奔跑着,手里?抓着各式各样的?摔炮丶仙女棒,噼啪声伴随着耀眼火光,像流萤,在夜色中?飞来飞去。
砚井坊不属于市中?心,对?燃放烟花的?规定并不严格。严慧芳买了些烟花回?来哄小孩,嘱咐严峻放的?时候一定要避着建筑,去静河桥上放,自己转身找小辉妈妈打麻将去了。
严峻兴致缺缺的?,在家里?看了好一会儿春节晚会,才裹上最?厚的?羽绒服,扛着烟花走?出门?。
“啊,小峻哥!”小辉眼睛利,立刻冲到他面前?:“烟花,烟花,快放烟花给我们看!”
今年吴思嘉也没回?老家,甩着仙女棒跑过来,刘海在寒风中?被吹得乱七八糟:“小峻哥,你在家呀?怎麽这麽晚才出来!”
有她在,严峻就犯懒了,拆开包装後?分了一多半过去:“拿去玩儿,放的?时候小心点。”
“好!”烟花换回?一大把仙女棒,严峻无?措地抓着它们,跟抓牛肉串似的?,脸上哭笑不得:我一个大男生,玩仙女棒干嘛……?
不多时,街道上空升起一朵朵烟花,五彩缤纷,此?起彼伏。严峻仰头望着,心里?静静的?,半晌问小辉要来打火机,闲闲地点燃了一支仙女棒。
……也不知道秦一泽在干什麽。
画个圈,又画个问号,严峻甩着仙女棒漫无?目的?地朝静河桥走?去,琢磨着要不要在0点给他发拜年信息。
发嘛,好像有点儿矫情?不发嘛,又显得太冷酷……火光逐渐熄灭,他思来想去没有答案,干脆坐到静河桥的?栏杆上,又点燃了一支仙女棒。
“算了,等他先给我发吧。”严峻轻哼一声,这样自言自语道。
“等谁给你发?”一个声音冷不丁在身後?响起,严峻吓了一跳,差点儿掉下去!
那人?赶忙抓住他的?胳膊,把人?环着腰搂回?栏杆上,轻笑道:“哥哥,看见我也不至于激动得要跳河吧?”
扭脸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熟悉脸庞,严峻只觉心如擂鼓,咬牙狠狠在他脑袋上捶了一记:“谁叫你突然出声啊!……你就不能远远的?打个招呼吗?!”
秦一泽松开他,笑眯眯地跨过栏杆,跟他并排坐着:“我就在桥头,怎麽远?明明是你想事情太入迷,没看见我。”
“你……”男生的?笑容不如往常明朗,严峻虽然迟钝,但这点儿区别还是看得出来的?,“你不在家跟妈妈看春晚吗?”
“她忙着给合作夥伴打电话拜年呢。”秦一泽低头看着蓝幽幽的?河水,笑容像水波,只浅浅地浮于表面,“你妈妈呢?”
“她去跟小辉妈妈打牌了。”仙女棒燃尽了,只剩下一根棍子?。严峻抓在手里?,一时忘了丢,眼睛只怔怔地看着秦一泽。
“你怎麽跟烧烤店老板似的??”见他手里?拿着一大把仙女棒,秦一泽笑容里?终于多了几分真切,伸手问他要。严峻解释着“这是小辉塞给我的?……”分了一多半给他,又手忙脚乱地掏出打火机:“拿稳,别掉水里?了。”
秦一泽看着他,手掌整个包住他的?手,意味深长地捋向末端,将打火机妥帖地交接过去。严峻僵硬地坐在栏杆上,不敢轻举妄动,被他抚摸的?那只手像淬了火似的?,在冬夜里?升起异样的?温度。
点燃仙女棒,火焰像蒲公英的?绒毛,燃烧成一个圆。天上星河,桥下流水,一朵朵烟花在不远处绽放,砰砰作响。两人?静静地看着,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半晌,一根仙女棒烧完了。秦一泽又点了一根,在空中?懒洋洋地画个圈,随即身子?一歪,靠到严峻的?肩膀上:“你说,待会儿我去跟你妈妈拜年,她会给我发红包吗?”
他硬扎扎的?头发碰在脸上,严峻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话也说不顺畅了:“大概……会给个五十块钱吧。”
“那你呢,你会给我压岁钱吗?”
“……十块钱,不能再多了。”
秦一泽低沉地笑起来:“六十块,那也不错,能吃一顿麦当劳。”
笑声的?震动通过身体接触的?部分传过来,突然变得无?比清晰。严峻擡头望着天,忍不住长长地丶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但紧张的?情绪却并没有因此?而缓解。
“哥哥,我好想现在就搬到你家住呀。”
听见这句话,严峻抿着唇,突然有一种十分清晰的?知觉:他在家里?肯定不开心了,所以才大半夜跑到这儿来。一个人?住得太久,连家都忘了在哪里?,本能地朝着人?气丰盛的?地方?凑过去……有那麽一瞬间,严峻想,他跟秦一泽也许能在一起很久很久。只不过,是以兄弟的?身份。
……这样也挺好。
低下头,他抽出一支仙女棒,凑到秦一泽那边点燃。两簇烟火照着两个男生相互依偎的?身影,倒映在水面上:“……再等几天吧。初六以後?,床就送来了。”
“好~”秦一泽应得乖乖的?,半晌,还把自己的?仙女棒凑过去,两团烟火顿时重叠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