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有下班吗?”
贺莲寒低低“嗯”了声,先征求他的意见:“我方便开灯麽。”
“可以,”彭庭献笑着应,默默拉过被子盖住自己下半身:“医患没有男女之别。”
———这台词挺耳熟的,贺莲寒忽然低头勾了下唇,笑容半是发苦。
她擡手打开了灯,让病房温和的光线照在彭庭献身上,朝他走过去,替他检查了下输液架。
她的脖颈随着擡头的动作而牵扯拉长,彭庭献眼尖地捕捉到有一圈红印,蓝仪云掐了她,像自己和裴周驭一样,这两个女Alpha的关系也非常微妙。
抱着吃瓜看戏的乐趣,彭庭献嘴角向上扬,问出一个自己早就好奇的问题:“贺医生,你为什麽同意回八监任职?”
贺莲寒眼下有淡淡乌青,温声道:“长辈要求的。”
“撒谎吧,”彭庭献拉长音,用开玩笑的语气揭穿她:“虽然蓝戎在我这里不算什麽好人,但我感觉,他对你的客气程度要大于蓝仪云。”
“他会逼你回来上班吗?”
贺莲寒核对完一会儿要注射的药,低下脖子来,看着他说:“都这样了还改不掉凑热闹。”
她语气淡淡的,颇有训斥的意思,彭庭献冷不丁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错觉,贺莲寒的情绪太稳了,处世阅历和年龄摆在那儿,谁来咄咄逼人,都显得像未成年无理取闹。
怪不得蓝仪云老是一阵一阵的。
扯了扯嘴角,彭庭献不再自讨没趣,又把头偏向窗外。
窗户外日升月落,渐渐泛起鱼肚白,这一夜他几乎没怎麽睡,後背的夹板咯得他太疼了,他认为自己需要加一床被子。
贺莲寒简单给房间消了毒,关门,也安静离去。
凌晨时帕森便下了雨夹雪,第二天一早,窗户上凝结了冰花。
富丽堂皇的蓝家庄园,佣人们为蓝戎点燃了火炉,热腾腾的茶香从办公室逸出来,蓝戎双腿交叠,穿一身居家睡衣悠闲枕在沙发上。
蓝叙西装革履,正肃立在一旁汇报。
“彭庭献醒了,手术还算成功,但他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他如实道。
蓝戎捏了捏手里的茶杯,思忖道:“你觉得,该不该给他换个地方。”
“我认为很有必要。”蓝叙语气有点硬:“不瞒您说,依我对彭庭献这件事的复盘,可深究的疑点实在太多了,孟涧一开始为什麽会被带入八监?就算是仪云姐感情用事,想借此跟贺医生见面,那贺医生呢?她丶八监的研究员丶新来的同事,还有裴周驭。”
“昨天这件事参与的人太多,我认为,事情没有我们看到的这麽简单。”
蓝戎沉着地抿了一口茶,垂下眼,看茶叶在水面漂浮,那位辞职研究员说的话还历历在目,他确认了阻拦蓝仪云的人是贺莲寒,但思维发散,背後可顺藤摸瓜的点实在太多。
蓝仪云当时就那样听话的扔了枪,一方面是因为贺莲寒,另一方面,也不排除故意放水的嫌疑。
事发地点在八监。
一个曾公开和她唱反调的地方。
而孟涧身为导火索,进入之前,必定有研究员提前得到通知,蓝仪云也恰好亲自到场,那麽彭庭献能夺了刀从手术室冲出来这一环,同样非常耐人寻味。
确实如蓝叙所说,这整件事,参与的人实在太多太杂了。
各方势力各怀鬼胎,八监仿佛不再是他的八监,而是一个困兽角斗场。
当然,还有看似最正常的裴周驭。
蓝戎双眼微眯,脑海里提取出裴周驭向上看过来的那一眼,当时,他直觉楼下这帮人不对,便让蓝叙拖着彭庭献从暗门走,没有经过楼下。
但就是在悄无声息的前提下,裴周驭,是第一个警觉向上看的人。
没有声音。
他却能感知到彭庭献的离去。
磨了磨齿间残存的茶香,蓝戎表情愈发冷峻,他俯身把茶杯放下,双手交叉在一起,沉声道:“先把彭庭献移出八监,换个地方治疗,伤好了,我和他继续往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