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周舍与阿盖并立船头,周舍看着往她们而来的小船,皱着眉朝肖茂芳道“撞开他们,莫挡了路”。
肖茂芳当即领着几支小船朝那几个船而去,一炷香後便大力撞了过去,那些士兵本就没有战意,被梁王逼着才不得不前来阻拦,此时被明军这麽一撞,顿时纷纷顺势跳进了湖中。他们看着气势汹汹的明军,心知今日恐只有一死,若是跳进湖里,兴许能捡回一条命。
梁王眼看着自己的亲卫都跳了湖,心知大势已去,一屁股跌坐在了船舱,只等明军追上後打算投降。
可是两刻钟过後,当他看到阿盖立于不远处的船头时便僵住了身子。
更惊讶的则是梁王妃了,自从逃跑开始,她一直镇定自若,实则是她心中想的是“若是他们逃了也就罢了,若是逃不掉大抵不过是降了便是,那明皇帝也不一定会要他们性命”,是以并不是那般惧怕。直到此刻看见阿盖才震惊的瞪大了双眼,此刻她才明白,今日她定是活不了了。。。
划船的两个护卫见明军已追了上来,当即二话不说便跳进了湖里,独留梁王一家三口惊恐的看着周舍她们的小船慢慢靠了过来。
待肖茂芳将小船紧靠他们的船後,周舍静静站在阿盖身後,看着她狠狠盯着那梁王妃。
梁王见一别数年的女儿此时正神情肃然的站在面前,不禁有些挂不住面子,随後又看见了她身後那年轻的儒将,心知定是女儿的夫婿,当即尴尬开口道“阿盖,你回来了,你身後那人可是你的夫婿?”。
阿盖看着许久未见的父王此时正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卑微神情与自己说话,顿时心中一阵复杂,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周舍见她不语,便擡手朝梁王道“在下正是阿盖的夫君,沐英见过岳丈大人”。
待周舍说完後,梁王只觉得面上烧的慌,若是换个场景只怕是要上演一出精彩的翁婿见面的戏码,只是眼下着实尴尬。
周舍见他面带窘迫的点了点头後,便未再说话,只静静的在一旁站着。此时肖茂芳已将夜枭卫散了开来,并让兵士们离开了,此乃三夫人的家事,他也远远退开了。
待湖面只剩下两只小船时,阿盖才缓缓开口道“我当日信中曾道,若是你杀了这毒妇投降,明皇帝便继续给你荣华富贵,让你做个闲散富人”。
梁王见她竟是连一句“父王”都不愿喊,当下恼怒道“你还将我当做父王吗?竟是左一个你,又一个你,如此忤逆,当真是半点不如你额吉”。一旁的世子也瞪着双眼骂道“身为大元的公主,竟带着叛军攻打自己的父王,阿盖,你还有没有廉耻”。
适才梁王的话已让周舍不喜,此时这世子的话让她眼神一冷,当即冷冷朝梁王世子扫去。那世子被这麽一瞪,顿时吓得躲回梁王妃身旁。
阿盖这才冷笑一声开口道“若是像我额吉那般,只怕阿盖早被你们害死了”,说罢便不再理恼羞成怒的梁王,转头看向一直未出声的梁王妃道“你已多活了十几年,当真是便宜了你”。
梁王妃静静听她说完後,便轻轻推开了儿子,掸了掸衣袖整理了仪容,这才缓缓走上前高傲道“你今日既然是来杀我的,那我的命给你便是,但他们二人一个是你父王,一个是你弟弟,可是与你有着至亲血脉的人”,说完得意的朝阿盖笑了笑,好似这场仗始终是阿盖输了一般。
阿盖此时眼中泛红,看着她得意的神情恨不得立刻上前一剑杀了她,一旁的图拉径直沉声道“阿盖,不需你动手,图拉替你杀了这毒妇”,说罢就拔出了短刀。
苏雅及时拉住了她的手腕,轻轻朝妹妹摇了摇头。
阿盖冷笑一声後朝梁王妃道“即是你一心寻死,那便成全你”,说罢便转头朝梁王道“当日你杀我额吉时,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便痛下杀手。这毒妇害我额吉丢了性命,今日我要你亲手杀了她,以慰藉我额吉的在天之灵”。
船上的三人听到她这话都惊得呆了住,梁王妃镇定的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慌乱,而那梁王更是气的要给眼前这逼迫他的腻子一计耳光,只是迫于局势,扬起的手掌只能生生收了回去,因为他已看到了周舍眼中的杀气,顿时如蔫了的皮球一般!
那梁王世子双眼瞪得硕大,拿起一柄长剑就要朝阿盖刺来,只可惜还未近身便被阿盖一脚给踹回了船舱,痛的他捂着胸口龇牙咧嘴的辱骂着。
阿盖听着他口中辱骂声,冷冷道“若是不想死,就乖乖闭上嘴”。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她虽没好感,但始终念着一丝血脉情,并未打算要他性命。
待耳边终于安静下来後,阿盖便静静的看着她那茍着身子的父亲。周舍始终一言不发的在她身後守着。
梁王臃肿的身子晃了晃,随即眼神复杂的看着陪伴他数十载的妻子,怨恨道“当日你既除掉了她额吉,就不该再留下这个孽子,如今倒好,人家回来逼着你我自相残杀来了”,说完疯狂大笑!
梁王妃及世子看着癫狂的他,不禁心中惧怕起来。母子慢慢往船後躲着。
梁王大笑完後,嗜血的眼神看向梁王妃,随即拔出腰间短刀朝她走去。那世子惊恐的眼神看着他道“父王,不可,你不能伤害我额吉,你不能听阿盖的”。
阿盖冷静的看着面前的情形,心中一阵冷笑,这个男人不爱任何人,他只爱他自己。
梁王大吼一声,随即举起短刀朝梁王妃胸口捅去。
梁王妃看着那一刀捅进自己的胸膛时,不知可是想到那年死在他手里那个女子,眼中涌出了复杂的情绪,只是随着短刀插进胸口後,她已经没时间想太多了,最後看着她的儿子露出了不舍的神情。
那世子呆呆的看着他额吉慢慢倒下,半晌才哆嗦着搂住了他额吉倒下的身子,满眼不敢置信。
周舍看着那梁王,心中嗤之以鼻,这般行径根本不配为人父,为人夫。
阿盖只觉得心中很是畅快,她擡头看了看灰蒙的天色,不知额吉在天之灵可瞧见了,这个害她的人得到了应有的下场,她不觉得自己有什麽错,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那梁王跌坐在船舱里,突然间好似没了气力,呆滞的看着痛哭的儿子毫无反应。
世子哭了一会儿後,擡头用仇恨的眼神看着阿盖,随即猛地拔出他额吉胸口的短刀疯了一般冲下阿盖,只是离阿盖还很远时便被图拉又一次踹回了他们那船里,小船晃了几晃,他躺在船舱里握着带血的短刀看着父王无动于衷的眼神,突然间他痴痴的低笑起来,随後捂着疼痛的身子慢慢爬了起来,朝梁王走去。
梁王看到自己的儿子朝自己走来,呆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清醒,只是下一刻他低头看着捅进心口的刀柄,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耳边只听到儿子嘶吼道“既然要死,那今日父王便陪着我与额吉一同去了吧”,随即他抱住他父王的身子一同滚进了那冰冷的湖水中。
这一转变只发生在一瞬间,待周舍与阿盖她们反应过来,那父子二人的身影已经扑通一声响砸进了湖里。
片刻功夫後,只在湖面看见一阵水泡,随後便消失的了无踪迹,最後湖面终于归于平静。。。
周舍察觉到阿盖的身子晃了晃,即刻将她拥在了怀里。立刻沉声朝肖茂芳唤道“带人守在此处”,说完便揽着阿盖命人驾着小船离开。
冬日的天很冷,阿盖靠在周舍的胸口,脑中恍惚了许久,最後才缓缓低声道“让那个女人也留在那里陪着她的夫君与儿子吧”。
周舍轻声应下了,才将她又往自己的披风里揽了揽低声道“一切是他们咎由自取,与你并无干系,你只是为你额吉报仇而已”。
阿盖紧拉着她盔甲下的衣摆,往她怀里又靠了靠。
许久後才低低回道“嗯”。
图拉与苏雅在她们身後远远看着那躺在小船上的梁王妃,心中为阿盖高兴,她们所受之苦皆是那人所赐,如今大仇终于得报。只是未想到当年还是孩童的世子,今日竟做出这番惊人之举,却是让人感叹万分!
肖茂芳看着夜枭卫将那梁王妃投进滇池後,一言不发的看着湖面。心中暗自叹息,原来三夫人的身世也如此可怜!随即朝夜枭卫沉声道“吩咐下去,梁王携王妃及世子潜逃,行至滇池深处杀王妃与世子,而後自刎而死”。
夜枭卫十数人高声回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