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峰点了点头,转身而去後,肖茂芳轻声道“爷,若是上去之後情形不妙,茂芳便会切断绳索,爷就莫要再上去了”。
周舍看着他淡然的神情,轻笑着摇了摇头道“当真那般的话,咱们一起下来,谁也不丢下谁”。
一炷香後,一条长长的黑影在暗淡的夜色中悄悄的往那石峰的断裂细缝中移动。待到了细缝处後,领头的夜枭卫腰间拴着绳头朝细缝的石头凸起处慢慢攀爬了上去,而後一个接着一个跟了上去。
周舍口中咬着障刀,看着头顶上去的十几个夜枭卫,动作轻盈的跟在肖茂芳身後攀爬着。待爬了几丈高後,见常峰及肖茂芳已为自己开了石路,便擡手将口中障刀放进了靴子里,随後低头向下方的亲兵看去,他们虽有些吃力,却也跟着爬了上来。
周舍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只靠十几个夜枭卫,便是上了城墙一时半会也掌控不住局面,有这三百亲兵,若是能顺利上去,应是能很快将守城士兵拿下了。想完这些後,她十指发力,继续蜿蜒往上攀爬着,下面便是有个别的脚下打滑的,腰间那短绳也能救命,且不会砸落下方的人。
待他们还有几丈便能爬到城墙处时,还是被城墙上举着火把巡逻的士兵发现了,片刻後落石便滚落而下。
领头两名夜枭卫因走在最前面,当即被石头砸中肩头,顿时闷哼两声便坠了下来。好在他们身後之人伸手抓着他的腰绳压着他们趴在了石缝之中,这才没有连累身後衆人。
随着落石的砸落,疼痛声顿时响起一片,转眼有十几个亲兵被落石砸中。此时常峰及肖茂芳紧紧护在周舍上方,二人一手紧抓岩石,另一手抱臂挡去落石。即便如此,还是有许多零星石块砸到了周舍胸口及肩处,她只能尽力左右躲避,以免脑袋被石头砸到。手臂及肩头各处被石头砸到的山体落石打得闷痛无比,她咬牙忍着痛紧攀岩石,盼着下方的弓箭手能尽快出手。
当又一块硕大的落石砸落到三人上方时,肖茂芳立即侧身挡了过去,岂料常峰比他更快一步,双腿卡在石缝间隙中,身子弓起,用後背生生受了那砸下的落石。
意料中的落石没砸到身上,肖茂芳便擡头看去,只见常峰在上首朝他灿然一笑,随後便朝着他喷出了一口鲜血。
肖茂芳心中一震,擡手便接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子。这意外只发生在一瞬间,待下面的周舍看见时,肖茂芳险险稳住了常峰下落的身子,她当即担心大喊“常峰?”
此时常峰已晕了过去,肖茂芳揽着他发沉的身子艰难维系着。
周舍眼见二人身子即将滑落,险险躲开不时掉落的石头,迅速往上攀爬,到了二人身旁後立即将常峰的另一只手臂搭在了脖间,分摊了压在肖茂芳身上的重量。
二人终于稳住了常峰的身子,周舍才急急朝上下喊道“紧贴着石缝,莫要再往上爬”。好在她开口的同时,只见一阵箭雨朝城墙上那些探身丢落石的人而去,片刻後便听见一阵阵惨叫,随着惨叫声那落石也渐渐停了下来。
周舍见落石终于停了下来,顿时高声道“夜枭儿郎们,攻上去”。在弓箭的掩护下,一刻钟後,夜枭卫终于率先爬上了城墙。上了城墙後便朝城门上的士兵杀去,最後两名夜枭卫顿时抓住绳子,将周舍三人顺势扯了上去。
上了城墙後,周舍挥刀割断腰间的绳索朝肖茂芳道“茂芳,常峰交给你了”,说罢拔出腰间长剑寻到城墙上那守将便杀了过去!此番常峰受伤昏迷不醒,已让周舍胸中燃起熊熊怒火,她剑剑封喉,一路杀出一条血雾,片刻便杀到了那守将面前。这守城将军身形魁梧,见竟是个斯文的儒将杀来,并不慌神,随手取了长枪迎战。二人顷刻间便过了十几招。那守将这才不敢小觑面前这人。
周舍为了攀爬方便,此时身上并无盔甲,只穿了身夜行人,是以那守将并不知道眼前这人就是明军主将,开始才有些掉以轻心。
二人缠斗的功夫,亲兵们终于陆续都爬了上来,那守将这才傻了眼,一个失神便被周舍踢掉手中长枪,正待要举手投降,岂料下一刻便被一剑穿心。
周舍低喘着拔出长剑,攀爬耗去她不少体力,而後拖着常峰上来已是疲累,此刻杀了这守将後便有些力竭,身上被落石砸中的地方传来阵阵隐痛,喘了口气後,看着三百亲兵已朝城墙上守兵杀去,这才走回至肖茂芳身旁。
肖茂芳见她来到身边,便立即出声道“爷莫要担心,他只是被石头砸的背过气去,无性命之忧”。
周舍这才深深呼出一口长气,随後看了看常峰面色无常,便转身朝夜枭卫们沉声道“放下绳索,让将士们上来”,而後朝肖茂芳道“先让医官给他瞧瞧,回去再让苏雅给他好好诊治”。
此时已天色大亮,蓝玉正带领手下攻打关首,那段世正带兵守卫,却突然看见关尾城墙上插了许多大明的旗帜,顿时心中一惊,片刻後便听见摇旗呐喊的敌军杀来,惊慌之下便舍了关首朝府上而去,他的家眷子女都还在府内。
待蓝玉携下属与周舍汇合後便一同朝那大理段氏的府邸而去。
没料到那段世并无甚骨气,他携家眷及仆人跪了满满一院子,直让周舍有火也无处发了,摸着被石头砸疼的肩头朝蓝玉道“这大理段氏便交给你了”。
蓝玉看着她一身夜行衣,黑色的衣衫上皆是石灰,便知她昨夜是何等凶险,当即拜服道“兄长且回去歇着,此处交给蓝玉便是”。
一个时辰後,洱水河畔的阿盖看到一身狼狈的周舍归来时,差点忍不住落泪,忍着心疼将她脸上泥灰擦去後,便急急吩咐图拉去备热水。
周舍拖着疲乏的身子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浅笑着道“我无事,先让苏雅给常峰瞧瞧,他被落石伤着了”。
阿盖这才瞧见她身後已经醒来的常峰,此时正半趴在肖茂芳的肩处勉强扯了扯嘴角无力朝她道“三夫人”。
苏雅走上前去帮着肖茂芳一同将他扶进了营帐,待将他放好後才仔细把了脉,随後又翻开他後背看了看,许久後凝神道“常护卫这伤势有些麻烦,背後的伤用些金疮药便可,只是肺腑内伤重了些,今日起只能静养用药才行,少则三月,多则或需半年,若是不安心静养,日後怕是会成慢疾,那便再不可动武了”。
常峰一听,立即着急就要起身。肖茂芳当即压住他挣扎的手沉声道“听苏雅姑娘的话”。
周舍皱着眉头朝他严肃道“让你静养,你便好好静养,待回到城内後,你便留在梁王府静养,直到伤愈为止”。
常峰听完俩人的话後,只得叹着气躺了回去。苏雅出去熬药後,周舍及阿盖也出了营帐,留下肖茂芳照看着他。
常峰擡眼看了看面色沉静的肖茂芳,心中不禁暗自庆幸,好在自己挡的及时,才没砸着这人,若是将这好看的人儿弄伤了,他可是心疼的紧。
肖茂芳见他嘴角带着干透的血渍,转身洗了帕子上前将那嘴角的血渍轻轻擦了去。
这边周舍随着阿盖进了营帐後,阿盖立即让图拉打了热水来,随即拧了帕子将周舍脸上的脏污擦了去,边擦着周舍的脖间便急声问道“可曾哪处伤着了?”,说话间待图拉退出营帐後便急急的脱去了周舍的棉衫,当看到她赤裸的身上十几处红肿时,一言不发的扶着周舍步入浴桶,随後便转身去寻苏雅拿些活血化瘀的草药去了。
周舍靠着浴桶坐下,热水激发了身上的疼痛,心里把那段世狠狠骂了一通,本以为迟迟不降是个多有骨气的硬汉,没想到堂堂大理段氏也是个见风使舵的怂包,害得自己落这一身疼,还险些要了常峰的命,想到这里她就一阵郁闷,那段世倒是投降的利落干脆,却让她这火气憋得不痛快。
阿盖拿了草药放入热水中後,才轻轻给她擦拭着身子,手指从她手臂的伤疤划到了右肩处那箭伤,最後来到左肩头处的高高肿起,看着她身上新旧伤痕沉默不语。
周舍自然看出了她眼中的心疼,故意轻笑道“可是嫌弃我了?”。
阿盖看着她明亮的眼神,故意生气道“你若再添新伤,可不止我一人嫌弃”,说罢埋怨道“那悬崖那般陡觉,你让他们上去便是,你若是有个闪失。。。”,她後面的话便说不下去了。。。轻轻抱着周舍的脖子,小心的避开她的伤口,有些後怕道“我们可不想这麽早便做了寡妇”。
周舍忍不住笑着嬉戏她道“是谁当日信誓旦旦道,她们蒙古女子,便是死了夫君,也还可再嫁的”。
阿盖没想到她还记得当年那些话,当即赌气道“对,你若是敢让我做寡妇,我便立即去嫁人,年年带着新相公去给你上坟”。
周舍看着她赌气的脸哭笑不得,这麽一说她可得好好活着才行
,毕竟自己可是有三位夫人呢,想到若是带绿帽子都不止一顶,顿感压力!
待泡完药後,阿盖小心的为她上了活血膏才轻轻为她穿好衣衫,盔甲自是不能穿了,一身深青色棉服衬得她愈发英气,阿盖忍不住轻揽着她脖子送上了香吻,二人痴缠了好一阵才出了营帐。
待回到城内後,耿成玉又是将她一番责骂,周舍看着她生气的面庞不禁有些招架不住,随着年岁增长,耿成玉愈发气势逼人。
周舍只得好生检讨了一番,保证下回不再冒险才止住了她的恼怒。
在城内修养了月馀,周舍与肖茂芳身上的伤已痊愈,只是常峰还是卧床静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