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湛约么二十,很年轻,两鬓却生出了白发,把他的年龄生生再拉老了二十。唱戏的人都生得盘靓条顺,光站在那里,就能给人熠熠生辉的感觉。
为保险起见,高帜把柳湛带到了自己在宫外置办的一处私宅里住着,安排了二十名仆人专门照料柳湛的起居,并派了重兵把守这所宅子。
高帜选了一个良辰吉日,派人去给西城兵马司送了一封帖子,帖子送出去以后,高帜便端一杯茶,翘起二郎腿,在东厂的梅林里一边赏花一边等着。
不多时,派出去送信的番役回来了,他推开梅园的门,轻手轻脚地来到高帜的身边。
高帜转头,乜斜那传信的番役,轻笑着问他:“咋地啦?”
番役苦笑:“……这个……督公啊……”
高帜面不改色,翘着二郎腿,依旧闲适地笑:“嗯?”
“督公啊……小的无能……”
“你说。”
“这拜帖送进西城兵马司,又给退出来了……”
高帜噗嗤一声笑,并不吃惊,这结果早已在他预料之中。
“仇辉不识得?”
“不是。”番役摇头。
“副指挥使说,他不见。”
……
仇辉一整日都阴沉个脸,放衙了,他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挪窝,直到司剑提着行李来到他的身边。
“大公子?”司剑压低了声音唤仇辉。
“大公子,昨日就去信过庄子,今晚咱要回去的。”司剑提醒仇辉。
仇辉听见了,迟钝地回应他一声“哦”。
司剑望了望窗外颓势尽显的落日,苦着脸说:“大公子,咱出城回仇家庄至少得一个时辰,再不走……”
听得此言,仇辉也抬起头看了看窗外,半晌,才下定决心般从座位上站起身。
“走吧!”仇辉说。
……
从前回府,仇辉都习惯骑马,毕竟马儿跑得快,在路途不甚远的情况下,还是骑马方便。
可今日不知为何,仇辉却偏偏要坐马车。或许是心情不大好,仇辉一路上都缩在马车里不说话,害得司剑也不敢说话,只能一路都保持着沉默,闷头跟着前面的马车赶。
在走到一处偏僻的巷口时,马车停了下来。
仇辉没有动作,依旧缩在马车里,只扬声问马车夫:“怎么回事?为何不走了。”
拦马车的那人看上去不像坏人,只那表情有些奇怪,原本就走得严肃的队伍看这阵仗,变得更严肃了,大家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大公子……”司剑有些踯躅,他走上前,眼睛直视马车的正前方,回答仇辉:
“大公子,前面路上拦了一个人,应该是找你的……”
仇辉听了也没个反应,司剑守在马车门边盯着那门帘子看。
半晌,才见门帘一动,仇辉自马车里走了出来。
仇辉没有立刻下车,只负手站在马车门口看向队伍的正前方——
那里横着一人一骑。
男子略显清瘦,骑在马背上腰板挺得笔直,苍白的脸上眉似远山,目若粲星,鼻如悬胆,唇似施朱。
仇辉定定地看着那马背上的男子,面沉无波。
马背上的人儿原本还一脸沉静地看那马车等着马车门帘子开,待得仇辉真的走出来的时候……
男子脸上的表情变了。
高帜坐在一旁酒楼的角房里,隔着窗户看街角的一人一骑与一队人马对峙。
见得仇辉走出来,高帜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茶杯盖子因为轻微的撞击发出“咯噔”一声脆响。
他从座位上站起了身,走到了轩窗边。
“柳湛怎么了?”高帜问身旁的随从。
“他哭了,情绪很是激动。”一旁的颜龙飞一本正经地答。
“他为什么哭?”高帜也一本正经地问。
颜龙飞摇摇头,一脸茫然:“回督公的话,属下不知。”
高帜把脸凑到了窗户上,紧紧地贴着。
“他哭,是因为什么?”高帜很疑惑。
“……”颜龙飞语塞,督公的这一道提问,比起上一道,有什么区别吗?
“回督公的话,属下也不知。”颜龙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