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宁夜半子时醒来,心中那股余悸尚未消退。
贴身穿的里衣都被汗浸透了,活脱脱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她胸脯起伏不定,气息极其不稳定,伸手摸了一把脸颊,也不知是汗还是什么的,冰凉凉的,从眼角滑下去。
黎宁下榻跑过去敞开窗户,挨着墙边倒了杯水。
直至后半夜,她才安然入睡。
……
半月后。
皇都出了件大事。
传得沸沸扬扬,黎宁执笔的手不由一停。
墨水在宣纸上晕染出一大团墨花,再这样下去,纸就得捅破了。
旁边的黄大夫好心提醒:“纸!纸!”
黎宁抽回神,手忙脚乱地将笔搁在砚台,起身换了张纸,细细地把方才写上去的药材再度誊抄上去。
药阁雕花木门口大排场龙,让黎宁听入迷的话是倚靠门边的两位白眉白须的老者所说。
他们刻意压低声音,生怕别人听去半点,模样狗狗祟祟。
黎宁是内府培养出来的暗卫,耳力非比寻常,她手上功夫差,但不代表其他地方也差人一等。
“我今儿个跟儿孙去西市那边买了些小孩玩意,听说那位被送去了临福寺……”老者说得讳莫如深,凑到旁人耳根边。
旁人偏头有疑,问:“那位?”
他捋了捋白花的胡子,不经意再问:“你是说……太子?”
老者哪知道他竟然敢如此直白地说出口,急得抖了抖身子,那双贼溜的眼睛在眼眶打转,看无人注意他二人才放心接话。
“你怎可直呼?被有心人知道告上官府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旁人一声嗤笑,“他不受当今圣上宠爱不是耀州尽知?人人都私下说过,不怕不怕。”
“只是不知这次又是因为何事?”
“他心思歹毒居然下了巫蛊之术给刚出生的小十殿下。”
“十殿下?那不是令妃娘娘的……噫!这人忒坏!不怕遭天谴呐,那令妃可还是与他有养育之恩,手段如此阴邪。”
“可不是么,他生母本就有着一颗歹心,生得出来的……”
“——唉那位老翁,到你了!”药阁黄大夫仰头懒懒喊了声,老者即刻抚了抚衣袍,大跨步入门。
黄大夫闭眼摸着他脉搏,扭头对黎宁说了一长串药材。
黎宁来耀州皇都半月有余,平日待在将军府中无所事事,她就出来找个活干干,当然也方便在沈家面前打个遮掩,以示她真的在外头寻亲。
只不过寻亲无果罢了。
寅时已过。
皇都湛蓝的天顷刻乌云密布,不消几时,豆大般的雨点一颗颗滴落在药阁的石阶上,印上濡湿的斑点。
黎宁撑伞告别黄大夫,缓缓步入重重雨幕。
将军府离药阁不过几步,她没走上片刻即见到了将军府微敞的朱红大门。
黎宁留意着门,觉得有些许奇怪之处。以往仆从阿德常会守门,怎么今天没见着他,而且门开着,莫非又客上府。
她进府收伞,沿着庭中小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