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祈的心又因为解读到某个信息而激荡起来,结合银发主教那身熟悉的装扮,他是立刻明白了对方话中的指向,甚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在这段记忆之后,梅瑞迪斯前往拉维亚小镇,在小溪旁捡到了意外逃脱的修女和外来者,外来者的出现破坏了他们精心准备的“开花仪式”,那张所谓可以对抗生生不息的“底牌”就此失去音信。
而在不久之后,母亲岛上,鳄母教团用来复苏支配者的绿色宝珠又被闯入者窃走,连带着教团也一起被异调局剿灭,只有无数位眷女逃脱回海底的圣殿,在那里重新开始为鳄母的复苏做准备。
也就是说,黑影本该在一年前的送光日降临,都是因为周祈无意识中的所作所为才会向后推迟……
他的作用也仅仅是将这个日子推迟,黑影的出现代表伊甸和归零的谋划还是成为了现实。
塔纳托斯说,他的神主从未降临过世界,现在它却能攀附在高塔的顶端,它既然存在,就说明所谓“熔炉的大门”已经被打开,弗洛利加应该已经不复存在了才对。
可在周祈身后,城市依旧在风霜和动荡中屹立不倒,为什么两种结局会同时出现?
城市和黑影不可能同时存在,假设是一种力量将它们“叠加”在了一个特殊的时刻,那么谁是真的,谁又是泡影?
交锋一刻未曾停息,黑影混乱的意志终于选出了一个拥有话语权的代表,高位的存在不需要语言,仅仅是一个念头便可以进行交流。
周祈听到了塔纳托斯的声音。
“莱纳尔,你无法改变已经发生过的历史,你的小世界即将行到尽头,从自己的镜花水月里走出来吧。”
莱纳尔没有停下和黑影的博弈,同时也给予了那道声音回应,“你怎么知道我无法改变历史,假如我将过去抹除,带着你和你那只爬虫一样的主一起下地狱呢?”
黑影陷入静默,或许它正在思考着银发男人所说的真实性,也或许它确实感受到了对方身上正在出现的某种权柄。
金色的光芒,普路托大陆已经有多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光芒了……
“你身上的东西正在汲取你的神血作为养料”
黑影又道,“你会因为承载不属于你的力量而燃尽血肉。”
“那又如何。”
莱纳尔说,“这副残躯,已经足够我杀了你们。”
“反倒是你们,摆在你们面前的结局只有两种,第一,继续像只乌龟一样缩在过去,等着被我身上的力量抹去,第二,现在就来到我面前,被我手里的剑杀死。”
他一边说着,碎星者横在身前,斩杀一切的锋利气息是他说出这段话最大的底气。
“选吧。”
莱纳尔说。
回应他的是黑影的扑袭,它第一次选择离开塔尖,隔着时空的距离与银发男人搏杀。
“愚蠢。”
莱纳尔冷声道,伴随着尾音落下,他身上的九道伤疤同时迸发出金色的光芒,无数根扭曲的黄金触手凭空出现在寂灭之火环绕的天幕之中,它们灵活且强壮,像是绽放的食人花一般,径直朝着黑影扑去。
两处空间之间相隔的时间对于它们来说好似一戳就破的白纸,黄金触手跨越时间与命运写就的鸿沟,紧紧缠绕住黑影。
几乎一瞬间,黑影感受到了那些触手之上蕴藏着的力量,它们或许从不支配任何权柄,它们是权柄的本身。
它们的行动必将成功,它们的意志是万物生灵的意志。
无奈之下,黑影只能舍弃一部分的身躯,获取活下去的机会。
它遁向更深处的历史,黄金触手在身后紧追不舍,眼看就要再次缠绕上来,它们所在的那片空间却开始激烈的震荡起来。
周祈望向天麓,在最边界,火光映照下的天空像是掉帧了一般,世界正在逐步瓦解,在飘散的光点之后,周祈看到了弗洛利加,看到了城市上空的火环和正在不停坠落的火种。
但这并不是结束,在那一层画布之外竟然还包裹着另一层画布,那是一片没有任何光亮的漆黑,仅仅瞥向那片黑色,周祈已经明白,那里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历史。
“唉,每当结局即将被改写,闰时的世界就会开始崩塌。”
莱纳尔的语气突然柔和了下来,周祈明白,他是在和自己说话。
“那家伙撑不了多久了,我在这里对付它,你的朋友和那个小孩在另一个战场。”
莱纳尔说,“但这并非全部,还有第三处战场需要人去应对,臭小子,只能看你了。”
“伊甸的人谋划这么一场大戏,他们需要用痛苦和绝望供奉夜巫,如果让他们得逞,代价将会是一位支配者的陨落,嬗变立刻终结,光明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和这些沉重的话语不同,莱纳尔的语气很轻松,“所以,我要你拿着刚刚从黑影身上剥离下来的东西,找到梅瑞迪斯,杀了他,这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对吗?”
他一个念头,周祈本体中的另一半星虫出现在魇兽的新身体上,同时出现的还有星虫从黑影身上啃咬下来的力量,纯粹的、毁灭的力量。
“莱纳尔先生……”
周祈凝视着高塔之上的单薄身影,喃喃着他的名字。
“去吧。”
莱纳尔从没有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和他说过话,他把碎星者送回周祈手中,“你必须要成功,知道了吗,你是这段时间线中唯一一个没有经历失败的人,不要浪费我们所有人的努力。”
“好。”
周祈接过碎星者,虽然他不知道什么是“闰时世界”,但崩裂的天空告诉他,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转过身,莱纳尔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等一下,我突然想起来,教你这么多东西,好像还没有收过学费。”
“您想要什么?”
周祈问他。
一根黄金触手出现在他眼前,“和那次一样,凯伦,把你的手表给我吧。”
熟悉的称呼让周祈回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在那个雨夜,在小酒馆附近的路灯之下,他无意中从老人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