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尔瓦纳抬起两人紧扣在一起的双手,在周祈的手背上轻轻亲了一下,“弗洛利加重建之后,红枫街和附近的区域冷清了很多,平时没什么人走动,不会再有人认出来我们。”
听到最后一句话,周祈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帕尔瓦纳已经解除了星星胸针的伪装,变回了他原本的模样。
他的肤色比记忆中的还要苍白,几乎毫无血色,五官却变得更加晔丽,周祈盯着他深刻的眉眼,心里多了些惊心动魄的感觉。
时间的刻刀削去了他脸颊两侧的婴儿肥,也粉碎了他脸上的稚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祈总觉得帕尔瓦纳的眼瞳要比弦月的更加深邃。
除了脸庞,帕尔瓦纳的衣着和身形都没有任何的改变,周祈的视线莫名转移至他向外凸起的喉结,脑海中产生了一种不合时宜的想法。
他现在完全就是男人啊……
“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吗?”
帕尔瓦纳的声音将周祈跑偏的思绪全部拽了回来,他急忙摆了摆手,“怎么可能?我不是说过吗,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他扯了一下嘴角,“就是有点不习惯,突然长这么高……”
周祈目测了一下,感觉帕尔瓦纳现在的身高都快要接近两米了。
“但是你一点都没有变。”
帕尔瓦纳说,“和我记忆中的你一模一样。”
“那是因为……”
周祈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普路托的时间过去了七年,但在他的感知中,从他死亡到与帕尔瓦纳的再次相逢,这中间连三个月的时间都没有。
“不用解释,反正我也理解不了。”
帕尔瓦纳还是那副表情,“我只是觉得,现在的你就像是从我的记忆中,原封不动走出的一个泡影。”
周祈手腕用力,握紧他那只冰凉的手掌,“这样还没有办法确认吗?”
帕尔瓦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了片刻后,周祈听到他发出一声像是轻笑又像是叹息的声音。
“我们上楼吧。”
他说。
“好。”
周祈跟在帕尔瓦纳的身后,视线一直跟随着他晃动的低马尾来回转移。
在大多数时候,帕尔瓦纳给周祈的感觉就像是一道如同哥德巴赫猜想一样的数学难题,他绞尽脑汁,一点一点演算、推导,才终于逐步解开环绕在他心头的防线,缓慢地走入他的世界,距离藏在世界中心的答案越来越近。
可随着命运之枪贯穿他的心脏,不仅是他的生命进入了停滞的状态,连带着那道解了一半的难题也再次被迷雾笼罩。
他与那道题目之间的进度被时间洗刷,重新回到原点,并且永远也无法折返回去,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一道全新的难题。
帕尔瓦纳牵着他的手,踏上铁艺楼梯,在熟悉的房门外停下。
那块写着“203”的门牌已经锈迹斑斑,这么多年,甚至没有人来更换它。
帕尔瓦纳拿出一把钥匙,将它插入锁孔。
周祈听见“咔嗒”一声,紧接着,旧日的时光也随着门锁的转动向他敞开一道伤疤似的缝隙。
屋内的陈设没有变样,依旧和数年前他离开时一模一样。
那天,他牵着帕尔瓦纳的手,带着莱纳尔先生对他的期许和满腔的激情热血,毅然决然地离开弗洛利加,踏上前往兰蒂尼恩的海船。
等到这间狭小的公寓再次迎回它的住客,最初的两个人已经只剩下一个。
房间里很干净,摆放也十分整洁,看起来不像是有人常住。
“我不经常回来,但每次都会把房间打扫一遍。”
帕尔瓦纳关上门,来到周祈身边,示意他往阳台上看,“还有那些花草,它们也活得很好。”
周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阳台上入目一片翠绿,在昏暗的光照中散发着勃勃生机。
这些花草是在两人入住前的上一位租客留下的“遗产”,周祈没有扔掉它们,反而一直浇水,时间久了才发现花盆里种着的竟然不是普通的花,而是拥有灵和准则色相的“灵性植物”。
他听见帕尔瓦纳轻轻叹气,“可惜灵性植物是靠着头顶的光照存活,永昼的光明越来越黯淡,也不知道它们还能不能撑过今年的无光季。”
是啊……
周祈还“活着”的时候,永昼的嬗变就已经摇摇欲坠,现在七年过去,祂们的状态只会更差。
想到这里,他感觉心里沉甸甸的,为了转移注意力,周祈偏过头,正好看到餐桌旁挂着的铁架。
“那上面挂着的照片呢?”
“被我收起来了。”帕尔瓦纳说,“你想看吗?我去给你拿。”
“好。”
周祈点了点头,目送他走进卧室旁边的书房。
还真是一点也没变啊。
周祈在原地转了个圈,目光逐一扫过房间内的每一处角落,最终锁定公寓的另一个房间,他推开卧室的门,两张狭窄的单人床分别放置在墙壁两侧。
卧室面积本来就小,现在帕尔瓦纳又“突飞猛进”,长成了一个比他还高的……“猛男”,如果两个人同时走进来,只会显得房间更加狭小。
只是稍微想象一下,周祈甚至有些呼吸困难,他解开衬衫最上方的两颗扣子,这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