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谢念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他下意识暼了眼谢告禅那边,见谢告禅没在听他们的对话,心才放下去一点。
他直起身,面无表情道:“不该问的少问。”
强烈的求生欲在此刻压倒了好奇心,林安平“嗻”了一声,眼观鼻观心,权当自己什么也没问,继续低头逗雪绒玩。
“雪绒?雪绒,来,叫一句林太医听听。”
雪绒歪头盯着林安平,半晌忽然像乌鸦似的“啊啊”叫了起来。
林安平吓了一跳:“它怎怎怎怎怎么了这是!?”
谢念头疼,很想把一人一鸟全部打包扔下马车:“雪绒记性不好,又容易着急,学不会的时候就会这么叫。”
也实在是不明白,明明当初好吃好喝哄着教都教不会,怎么那太监念了一遍圣旨就全学会了?
好的不学光学坏的……
谢念揉了揉额角,刚想说什么,忽而全身一僵。
雪绒该不会把他那天和尚非玄的对话也记住了吧?
他倏地面向林安平,神情庄重而严肃:“背过论语吗?”
林安平:“?”
谢念指向还在乱叫的雪绒:“给它背。”
林安平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照做,开始念经。
多给雪绒耳朵里灌点儿,应该就能忘记那天他和尚非玄说的话了吧?
谢念松了口气。
路上没再出别的差错,回寝殿前,谢念本想把雪绒干脆也塞给林安平,眼角余光看到身侧的谢告禅后一顿,犹豫片刻,还是将雪绒接了回来。
毕竟是皇兄送给他的,就这么塞给别人也不好。
“准备回寝殿么,五公主?”谢告禅语气淡淡,垂眼看向谢念。
谢念哽了下,捂住雪绒的耳朵不让它听,声音极小,像是生怕谢告禅听见一样:“怎么这样……”
“我怎么样?”谢告禅听觉敏锐,他略微俯身,与谢念四目相对,目光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想让我怎么喊?”
“五皇子,五殿下,皇弟,念念……你想听我怎么喊?”
谢念一向知道谢告禅声音好听,只是此刻离得太近,微弱气流被吹进耳朵里,激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他耳尖微红,稍稍后退一步,拉开了点距离:“……都可以。”
谢告禅定定注视着他,谢念不知为何,总觉得目光带上了灼热到能将人烫伤的温度。
谢念错开视线:“不喊五公主就好。”
“不喜欢这个称呼?”谢告禅微一挑眉。
谢念沉默了下。他抿唇,半晌仰头望向谢告禅:“皇兄,我们回去说好不好?”
谢告禅神情怔了片刻。
他没问谢念为什么,将谢念带上轺车,回到东宫。
——
谢念行走依旧不便,谢告禅搀着他坐到罗汉床前,才再次开口。
“为什么不喜欢?”
“……”谢念垂眸,盯着眼前的地砖。
“因为会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
谢告禅手指动了下。
午夜梦回里,谢念总会梦到那天的场景。
无从反抗,无从逃脱。
只能被迫接受发生的一切,等待既定命运的降临。
那种熟悉的窒息感会在梦里一次次缠绕住他,让他动弹不得,呼吸不得,几乎以为自己要溺毙在虚妄的梦境当中。
谢念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那时当真以为,自己要和皇兄永远分开了。”
无法相见,一个显得轻描淡写又极为沉重的词,意味着此后两人距离或远或近,都无法改变这一事实。即便在宫宴能够见到,也只能是远远地望一眼,寒暄几句,而后又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活中,如同水滴落入湖面,没能带起一丝波澜。
他当时是那么想的。
但那日谢告禅忽然毫无预兆地出现,就那样站在他面前,眉眼锋利,眼如点漆,眼中寒意让人骇然。
想到这里,谢念忽而抬头,看向谢告禅:“皇兄是怎么和皇上说明的?”
一下子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皇宫当中不可能不激起一点反应……
他眉头渐渐蹙起,思绪逐渐滑向另一个方向。
谢告禅静静听完,指尖摩挲过谢念的衣袖,没有回答谢念的后一个问题。
“以为要与我永远分开,”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像是在一个字一个字咀嚼刚才谢念说过的话,目光落在谢念因担忧而蹙起的眉头,“所以才会不喜欢那个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