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过程出乎意料,波折不断,但他好像还是达到了一开始的目的,终于摆脱了多年被束缚在皇宫的皇子身份。
但同时也脱离了谢告禅的皇弟这一身份。
从此往后,只能作为谋士站在谢告禅身旁。
这意味着他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黏着谢告禅,不能像以往那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不用担心谢告禅会从此不理他。
联系变得疏远而脆弱,仿佛一层薄纸,轻易便会被戳破。
两千五百五十八天,如果有一天谢告禅厌烦了他,那这个数字还作数么?
他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熟悉的,丝丝缕缕的恐慌,焦虑使他下意识开始咬指尖,连指腹上布满牙印都没发觉。
该怎么办?
怎么做能够一直留在谢告禅身边?
除了做谋士,还有没有别的方法能让他堂堂正正留下去?
指尖刺痛发麻,满头思绪缠在一起,他却始终找不到出路。
谢念在忧虑中入眠。
他睡得不稳不深,做了冗长而光怪陆离的梦。
一会儿梦到自己落了水,这次没人来救他,水草不知不觉缠上他的脚踝,他越想挣扎,反而被缠得越紧,最后氧气耗尽而死;一会儿梦到形销骨立的惠妃对他说他不是皇室中人,他惊慌间跑出去,却正好碰到了站在门外的谢告禅,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最后场景一变,眼前红烛软帐,掀起盖头的人成了苏文清,还笑着对他说大皇子正在外面等……
谢念吓出一身冷汗,想要睁眼,却怎么都睁不开眼,他着急得要命,手指无力地抓着被褥,想要出声,却只能发出嘶嘶的气音。
不知过了多久,那种不受控制的恐惧感才渐渐消失,谢念竭力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坐在床边的谢告禅。
手掌撑在床榻边,正垂眼看向他。
他还没从混乱的梦境回过神来,甚至分不清面前的到底是现实还是尚未结束的梦。
他怔怔地望着谢告禅:“皇兄……”
与平常冷泉般的声线不同,谢念声音有点哑。
他动了动手指,很快被谢告禅抓住。
细长手指上的牙印还没消,谢告禅垂眼看着,指腹轻缓摩挲,像是无意识的动作,又像是刻意为之。
触感太轻,却带着某种不知名的意味渐渐深入骨髓。谢念下意识想缩回手,却又在半途中被谢告禅握得更紧。
梦境中的惶然尚未散去,现实的温度却已将他死死锁住。
“我做了个噩梦……”
“嗯。”谢告禅收回目光,略微低下头,嘴唇像是无意间掠过那一圈浅白的痕迹。
他语气温柔而怜惜。
“我知道。”
“皇兄在。”
第42章
彻底清醒后,谢念盯着眼前的横梁发呆。
半刻钟前发生的事情像蒙了层水雾,将本该清晰的五感隔绝在外,看不分明,也无法触摸。
他动了动手指,羽毛般的触感残留着些许温度,将本就混沌的思绪变得更加茫然。
是梦?还是现实?
他不知道。
木门依旧紧闭,就好像没人来过。
那刚才是梦吗?
他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梦里的谢告禅卸下了平日里冷硬的盔甲,嗓音更悦耳,神情更温柔,眼底情绪不明,但谢念总觉得自己离得不远了。也许再过不久,他就能明白那种情绪是何含义。
谢念伸出手。刺目日光透过窗棂洒下,指尖在逆光下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芒,浅白的牙印还未消失,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叩叩叩——
“谢念?该起床了。”
话音刚落,门就从外侧被人推开。谢念猛地回神,慌乱间拢好衣领,恰好和从门外进来的谢告禅对上视线。
谢告禅今日穿着相当低调。
大抵是为了不引起外人注意,藏青交领长袍上没有多余的花纹,宽阔挺拔的脊背随着衣料向下收束,勾勒出窄而劲瘦有力的腰身,长腿一路向下,踩了双玄色长靴,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穿着,却硬生生穿出了一种和别人截然不同的气质来。
他垂眼看着谢念,没有要挪开目光的意思。
谢念下意识错开视线,口中模模糊糊应着:“嗯……皇……太子殿下早。我马上好。”
他一面说着,一面起身下床,还抽空悄悄抬眼看了下谢告禅的表情。
平淡,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起伏。
难道真的是他做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