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就像狂风暴雨,一点喘息机会都不给谢澜之:
“你娘心里就只有她亲生的孙辈!谢文允和谢文奕在她眼里算什么?不过是俩吃白饭的,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种罢了!克扣他们的份例,那是常有的事!
你大嫂那更是见不得别人好,明着暗着挤兑嘲讽,还教唆自己孩子欺负文允和文奕,抢他们东西,骂他们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你那好侄子谢文博,仗着自己大几岁,不止一次把文允推倒在雪地里,抢走我给他们新做的棉鞋!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那俩孩子不会偷偷躲起来哭?!”
沐颜汐气得声音都微微颤,她指着紧闭的书房门,就好像门外就是那冷酷无情的世界:“就在今天下午!就在这儿!你那宝贝侄子谢文博,带着几个小厮,把谢文奕堵在假山后面,抢走了他刚从我这儿拿到的一块麦芽糖!还把他推倒在地,骂他‘小野种’‘抢食的狗’!要不是我正好路过听到动静……”
她实在说不下去了,胸口剧烈起伏,眼里满是怒火和心痛。
她死死盯着谢澜之,眼神像要把他穿透:“谢澜之!这些事,你敢说你一点都不知道?!还是你根本就不想管?!你是不是觉得他们是累赘,是麻烦,只要没饿死冻死在你谢府门口,就对得起你‘捡’他们回来的那点‘善心’了?!你顾全了自己的名声,却把他们扔进了比北疆死人堆还可怕的深渊!你让他们在这府里活得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小小年纪就尝尽了世态炎凉!这就是你谢大将军的‘仁义’?!这就是你所谓的‘父亲’该做的?!”
“够了!”
一声压抑到极致、像濒死野兽般的嘶吼,猛地从谢澜之喉咙里爆出来!
那声音里全是被彻底撕碎伪装后的狂怒、羞耻,还有深深的绝望。
“砰——哗啦!”
随着这声嘶吼,他紧握着的、青筋暴起的拳头,带着战场上拼命的千钧之力,狠狠砸在身旁坚硬如铁的红木书案角上!
一声让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
那坚硬厚实的红木案角,竟被这一拳硬生生砸得崩裂开来!木屑乱飞,就像炸开的碎骨!
几乎同时,他紧握的拳头因巨大反作用力和极度愤怒猛地松开,又瞬间攥紧!
指缝间,殷红的鲜血像决堤的溪流,涌了出来!
不是被木刺划伤。
是那瞬间爆的狂暴力量,直接崩裂了他自己紧握的指骨皮肤!
鲜血混着滚烫的茶水——他砸下去时带倒了案上那杯早凉透的残茶——黏糊糊、刺目地顺着他紧握的指缝,滴滴答答地落在散落着公文和木屑的书案上,也溅落在他深青色的袍角,晕开一朵朵暗红狰狞的花。
剧烈的疼痛从指骨传来,尖锐又清晰,却奇怪地压下了他心头那几乎要把他烧尽的狂躁与羞愤。
他死死盯着自己滴血的手,急促地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就像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
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混杂着冰冷茶水和木屑的味道。
沐颜汐被他这突然的狂暴举动惊得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看着崩裂的案角和淋漓的鲜血,脸色也微微白。
但仅仅一瞬间,她眼中的惊惧就被更深的冰冷和嘲讽代替。
她抿紧嘴唇,一声不吭,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看着他滴血的手,看着他此刻狼狈得像困兽的模样。
那眼神仿佛在说:看,除了没用的狂怒和伤害自己,你还能干什么?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整个书房。只有谢澜之粗重压抑的喘息声,以及鲜血滴落在案上、地上的轻微“嗒…嗒…”声,清晰得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