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重重应了一声,眼底的光彩比方才更盛,整个人像是被瞬间充满了气,恨不得立刻再去忙上三天三夜,把最好的成果捧到她面前。“汐汐你放心,酒楼定能一炮而红,绝不会比苏孔雀那花里胡哨的绸缎庄差!”
沐颜汐看着他这打了鸡血的模样,忍住笑转身朝屋内走去。
沈亦舟立刻跟上,亦步亦趋,又开始絮絮叨叨说起晚膳想给她添道新学的本地河鲜,仿佛刚才那片刻的低落从未生过。
夕阳将叶青阳瘦削却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她背着满满一筐草药走在回家的土路上,脚步比往常轻快许多。
筐子里那些带着泥土气息的根茎叶草,在她眼里仿佛不是药材,而是一个个沉甸甸的希望。
沐姐姐说了,这些可比野菜值钱。
她心里盘算着,这次应该能多换些铜板,给爹抓药的钱或许能宽裕些,还能余下点买些细粮,让爹娘也尝尝……
想到这里,她心底那点雀跃像是被风吹动的火苗,摇曳着,却不敢烧得太旺。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院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和她熟悉的、属于这个家的沉闷气息。
“招娣回来了?”屋里传来母亲周氏的声音,带着常年操劳的沙哑。
叶青阳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心底那点轻快像是被这个名字一下子按进了水里。“嗯。”她低低应了一声,把背篓小心地放在屋檐下。
周氏从灶间探出身,围裙上沾着草灰,她先看了一眼那满满的背篓,眉头稍稍舒展,这才将目光移到女儿身上:“挖了这么多?快去洗洗,一身土。”语气里有关心,但更多的是一种习以为常的指派。
叶青阳没说话,去打水洗手。
屋里传来父亲叶根生压抑的咳嗽声,一声接一声,听得人心头紧。
她端着水盆进屋。
叶根生半靠在炕上,脸色蜡黄,看见女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张了张嘴,却是问:“招娣啊,今天……能换几个钱?爹这药……快见底了。”
“应该能比往常多些。”叶青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我认识了几样新的,沐姐姐说……值钱点。”
“沐姐姐?”周氏跟进来,一边给叶根生拍背,一边疑惑地问,“哪个沐姐姐?”
“就是……暂住在村里的那位姐姐。”叶青阳含糊道,她不想多解释,怕爹娘多想,也怕……玷污了沐姐姐那份平等的对待。
“哦,那些贵人啊……”周氏感叹了一句,没再多问,注意力又回到药材上,“能多卖点就好,多卖点就好……招娣就是能干。”她说着,伸手想帮女儿理理鬓边散落的头。
叶青阳下意识地微微偏头躲开了。
周氏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些,转而叹了口气:“你说你,要是个男娃,这力气,这能干劲儿,早就能顶门立户了,何至于……”
这话,叶青阳听了十七年。
从她记事起,她就叫叶招娣。
这个名字像一道枷锁,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的出生背负着怎样的期望,以及这期望落空后,带给这个家庭的失望。
她厌恶这个名字。
及笄那年,她鼓足勇气,对着爹娘说:“爹,娘,我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叫叶青阳,青山的青,太阳的阳。以后……别叫我招娣了。”
叶根生当时只是重重地咳嗽,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