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舟的手停在半空,看着楚无妄那副如临大敌、仿佛按着的不是酒坛而是火药桶的样子,心里的火气“噌”地又冒了起来。
这家伙,扫兴的本事倒是一流!
“啧啧啧,”沈亦舟收回手,双臂抱胸,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用一种极其夸张的、打量稀罕物件的眼神上下扫视着楚无妄,“我说楚大护卫,您老人家这身板,这功夫,喝点果酒就能误事了?那我这雇主在你眼里得是多么不中用,才需要你这般如履薄冰、草木皆兵?”
他刻意拖长了调子,尾音上扬,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揶揄,“再说了,这是沐老板亲手酿的果子酒,又不是什么穿肠毒药,能把你这位铁打的汉子放倒了不成?还是说……”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个恶劣的弧度,眼神挑衅,“楚护卫其实是外强中干,滴酒就倒?怕了?”
楚无妄按着酒坛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古板的面容绷得更紧,像一块风吹日晒的顽石。
沈亦舟的激将法拙劣得如同儿戏,可偏偏戳中了他骨子里的骄傲。
说他武艺不精、说他护卫不力,都尚可忍耐,唯独不能说他“不行”!
“沈少爷慎言!”楚无妄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金石相击的硬度,“在下只是恪守本分。”
“本分?”沈亦舟嗤笑一声,懒洋洋地拿起自己面前的空酒杯,在指间灵活地转着,“你的本分是护我周全,不是扫我的兴。沐老板一片心意,你这般推拒,知道的说是你谨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瞧不上主家的款待呢。”
他话锋一转,轻飘飘地,却带着更重的分量,“还是说,楚护卫觉得我沈亦舟和沐老板是那等会在酒里下作算计的小人?”
这话就有些诛心了。
楚无妄脸色微微一变。
他看向沐颜汐,对方正拿着小刀,耐心地将烤好的肉从签子上剔到干净的碟子里,火光映着她温和沉静的侧脸。
她察觉到目光,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理解的浅笑,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介怀。
楚无妄心头那根紧绷的弦,因这温和的一笑,无声地松缓了几分。
他按在酒坛上的手,力道终于卸去。
他沉默地拿起一个空杯,放到了自己面前。
动作依旧有些僵硬,却不再抗拒。
“这才对嘛!”沈亦舟眼中飞快掠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立刻拿起酒坛,拔掉红布塞子。
一股清冽甘醇、混合着成熟青梅特有酸甜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比之前的肉香更加清新诱人。
他动作利落地先给沐颜汐面前的杯子斟满,澄澈微黄的酒液在杯中荡漾,折射着炉火的光。
然后是自己的杯子,最后才给楚无妄倒上。
“来,为我们楚护卫终于肯放下架子,尝尝人间滋味,干一杯!”沈亦舟端起酒杯,说得冠冕堂皇,眼底却闪着促狭的光。
沐颜汐笑着摇头,也端起杯:“少贫嘴。来,楚护卫,尝尝,这酒不烈的,喝着玩。”她声音温和,带着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