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颜汐起初还认真听着,偶尔提点建议。
后来现这家伙纯粹是找个由头赖在车上不走,那些所谓的“细节”,很多根本经不起推敲。
她也不戳破,就抱着暖手炉,靠在软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偶尔在他说得太离谱的时候,淡淡地泼盆冷水。
“青州东市地段是好,但租金恐怕是天价,前期投入太大,现金流容易断。”
“请王御厨?你确定他老人家肯从京城告老还乡来你这新店?”
“水果当噱头可以,但供应不稳定是硬伤,不能作为主打,容易砸招牌。”
每次她一开口,沈亦舟那高昂的调子就像被掐住了脖子,噎一下,然后蔫蔫地“哦”一声,抓抓脑袋,换个方向继续畅想,但很快又会被沐颜汐精准地点出漏洞。
一个说得天花乱坠,一个听得冷静拆台。
画面竟意外的……和谐?
甚至有点莫名的喜感。
沈亦舟是越挫越勇,被泼冷水也毫不在意,反而觉得跟沐颜汐这样“头脑风暴”特别有意思。
他赖在车上的时间越来越长,从“讨论地图”展到“研究菜单”,再到“畅想未来商业帝国”,借口花样百出,层出不穷。
到了第四天,这家伙连借口都懒得找了。
车队刚启程没多久,沐颜汐正靠着车壁闭目养神,车帘“唰”地一下被掀开,带着一身寒气的沈亦舟就熟门熟路地钻了进来,带进来一股冷风。
“冻死小爷了!”他一边抱怨,一边极其自然地挤到暖炉旁边,搓着手,“还是你这儿舒服!外面简直不是人待的!”
沐颜汐睁开眼,无奈地看着他:“沈少爷,你的马呢?”
“让陈五骑着呢!”沈亦舟理直气壮,顺手从小几上拿起一块还温热的栗子糕,“在马上颠得骨头疼,还是坐车舒坦!正好,我想到个绝妙的主意!咱们青州分号开业那天,搞个‘盲盒套餐’怎么样?神秘!刺激!保证吸引人!我跟你说……”
他又开始了。
沐颜汐看着他眉飞色舞、活力四射的样子,再看看他因为冷而微微红的鼻尖,还有那毫不客气啃着糕点的架势。
那句“男女授受不亲”、“于礼不合”在舌尖滚了几滚,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算了。由他去吧。
她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心里那点无奈之下,悄然滋生的,是一种近乎纵容的默许。
她重新闭上眼,听着身边少年活力十足、带着点夸张语气的“商业宏图”,感受着车厢里因他存在而更加充盈的热闹气息,嘴角几不可察地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这去青州的路,似乎……也没那么枯燥了。
青州府的城墙在暮色中显出雄浑的轮廓,车马粼粼穿过高大的城门洞,喧嚣的人声、货郎的叫卖、各色食物的香气混杂着冬末的寒意扑面而来。
比起小镇,这里的气象果然不同,街道更宽,楼宇更高,行人商贾的衣着也鲜亮许多,处处透着府城的繁华与活力。
车队在略显拥挤的街道上穿行了一阵,最终拐进一条相对安静的巷子。
巷子深处,两座宅院比邻而立。
一座是气派的三进大宅,朱门高墙,檐角飞翘,门口两尊石狮子威风凛凛,显然是沈家在青州的府邸而紧挨着它的另一座,则小巧得多,白墙黛瓦,一扇朴实无华的乌木门,透着江南小筑般的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