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骤然掀起惊涛骇浪,之後的事他已经记不太清了,隐约只记得自己被愤怒和酒精支配,失了理智,一听秦福广口中说出“建章宫”三个字,便认定了她的出现是崔太後费尽心机的布局,急怒中,疯了似的命人把她赶出无极宫……
她难以置信的眼神丶震颤不停的眼睫,甚至被拖出去时小声而无助的抽泣声……这些画面和声音顷刻间凝成一把锋利的刀,反复刺进他的心脏,带起一阵阵深入骨髓的剧痛。
李焱心裂欲死,踉跄着後退几步,後腰猝然撞上龙案尖锐的桌角,他一手捂着脸,喉咙里发出宛如受伤野兽般沙哑的呜咽。
他是醉了还是疯了,怎会……
“陛下!”秦福广惊叫一声,双手搀了过来:“陛下注意脚下啊,莫要伤了龙体。”
“……”李焱抚着胸口原地深吸一口气,哑声道:“你说,她是建章宫的人?”
秦福广应道:“回陛下,奴才看过他的腰牌,确是建章宫人无误。”
“既然如此,”李焱闭了闭眼,复又睁开,一字字道:“伺候朕洗漱吧,随後摆驾建章宫。”
建章宫的人又如何?崔太後的人又如何?
即便是天宫之上天王老子的人,她也是宋曦!
“陛丶陛下……”秦福广微微一愣,面露难色道:“早朝的时辰快到了,现在去建章宫,怕是会误了早朝啊陛下!”
李焱充耳不闻,只在宫女太监的服侍下,飞快洗漱更衣,紧接着袖袍一振,便往外头走去。
无极殿外,却已有一人长身玉立站于殿中,见他来了才恭然转身行礼,唇边微微含笑:
“微臣见过陛下。”
剑眉星目,气宇轩昂,是潘维。
“陛下行色匆匆,是出了何事?”
“子渊。”李焱大步越过他,头也不回道:“朕有要事求见崔太後。”
“是为了那个叫月歌的宫女吗?”潘维轻声问。
李焱脚步骤停,神情戒备:“你说什麽?”
“先等一下。”李焱伸手打断他:“子渊,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朕此刻无暇与你细说,待朕回来再……”
“陛下是想去找她。”潘维很轻地笑了笑,一字一句道:“陛下可知,她是崔太後精心培养的棋子。您就不怕,您与她的相遇本就是崔太後的一场算计?”
李焱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道:“是与不是已经不重要了。”
“既然如此,”潘维很轻地叹了口气:“陛下不必去建章宫了。昨夜,她已被崔太後发配御兽苑。”
李焱愕然失色:“你说什麽!”
*
兰姑姑好梦刚起,就被一阵巨力摇醒。眼前站着一名男子,姿容俊逸,身形颀长,若不是通身凛凛威压,眼尾微微泛红,脸色沉得厉害,倒也算是个令人赏心悦目的美男子。
今日这梦,端得是香艳,她一把年纪了,竟还能梦见如此秀色动人的男儿,可叫人如何消受得起啊……
兰姑姑迷迷糊糊发出一声嗤笑,下一刻胳膊就被人重重一掐。
“还笑?陛下来了,速速起来回话!”
一道沙哑微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昨夜送来的女子呢?”
兰姑姑愣了半晌才忆起早上被自己打发进山林的小宫女,忙道:“这个时辰,想是在林中干活儿呢。”
“带路。”
*
“阿曦……”李焱隔空低唤一声,撇下衆人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可就在这时,眼角馀光捕捉到一道细长的黑影藏于树影之间,分叉的信子咋隐咋现,黏稠的毒液一滴一滴从半空中坠下,滴落在宋曦手边一侧不足半尺之地。
有蛇……
“阿曦,快躲开!”心脏被猛地揪起,李焱倒吸一口凉气,来不及思考便飞身上前,搂住宋曦原地一滚躲开那畜牲的毒牙,与此同时身後的金武卫手中箭矢破空射来,将那毒蛇钉死在树干上。
慌乱间後背被落叶下的尖利石块割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李焱背上掠起一阵火辣辣的剧痛,可怀里滚烫炽热的温度却更令他心慌。
“怎麽这麽烫……”他捧着宋曦的脸,微微颤抖的手指别开她额前被冷汗浸湿的碎发,眸光落在怀中那张苍白的面容上时却忽然凝滞。
指尖抚上她眼角的刺目的血痕,李焱红着眼眶,每一个字音都像从肺腑中逼出来的一样,混杂着猩红的血气,一字一顿道:“这又是谁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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